母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二十年了（今年农历的8月29日是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纪念日）。二十年，很多事情都早已从记忆中淡去了， 然而对母亲的思念却积淀的越来越深沉。

二十年了，总想写点什么，以寄托对母亲的怀念之情。

悲 苦 的 母 亲

母亲四岁时就失去了母爱，随后的几年里我的二姨妈和三姨妈又相继去世，更为不幸的是，一九四四年我姥爷在攻打日本鬼子炮楼的战斗中壮烈牺牲，此时，我的母亲才十二岁。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这是人生的极大不幸，但这还不算完，三年后，我母亲相依为命的哥哥（我唯一的舅舅）又因莫名其妙的罪名进了牢房。无奈，我的孤苦伶仃的母亲只好投奔大她十八岁早已出嫁的大姐（我的大姨妈）。长姐如母，我的母亲在我大姨妈的呵护下过了几年还算平静的生活。

尽管姊妹情深，毕竟寄人篱下。

母亲的悲伤回忆也就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善 良 的 母 亲

母亲是全国解放的第二年（1950年）来到我们家的。本来解放之初的贫农家庭的生活境况是非常不堪的，更何况我的祖父在几年前就已经病逝。进得门来，十九岁的母亲面对的是我的悲苦的祖母和未成年的姑姑以及年幼的叔叔，生活的重担是不容推辞也是无法推辞的（父亲两年后参加了新中国刚刚建立的供销系统的工作，工资微薄的不足以养家，工作时间紧张的也不能顾家）。就这样，我的母亲从此就担起了赡养我的祖母和抚养我的姑姑，叔叔的家庭责任。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打发姑姑出嫁；供叔叔上学，一直到叔叔结婚生子后才分户单过。长嫂如母，在真实的岁月里绝不是轻松的文学语言。

后来，父母就带着我们兄弟仨和一个妹妹同祖母生活在一起。当时我们兄妹四人都在上学，需交学费杂费书本费，生产队的收入分配也很少，父亲几十元的工资，对一个七口之家也是杯水车薪。日子虽贫，母亲还是精打细算总是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奉养祖母。如当时为了给祖母裱一件皮袄，不仅需要一家人半年节衣缩食，更需要请多个有缝制技艺的人用几天的时间共同完成该项工作，这些事情都由母亲亲自操持。条件虽差，母亲总是为祖母考虑的细致入微，直到祖母九十岁故去，——令人痛心的是母亲积劳成疾突发脑溢血，先于祖母两个月去世。

就是我们兄妹四人成家之后，母亲还是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帮着料理家务带孩子等。我们兄弟三个的五个孩子大都在奶奶的身边呆到上完小学。在五个孩子中是最小的，也是老人家最喜爱的唯一的孙女出生几个月就抱回家来，一直抚养到上幼儿园才离开。那时的母亲已年老多病了！长孙如子，尤其大孙子直到上初中才离开奶奶。长孙的结婚给老人家带来无限的欢喜，她拉着长孙媳妇的手不放，高兴的不呼其名，只叫——好孩子。那份怜爱，那份欢心，那份慈祥，这是善良心灵和亲情的自然流露。 遗憾的是母亲只见到了长孙媳妇，她所疼爱的另外三个孙子结婚是在她去世几年之后了！

母亲不仅善待家人，也乐于帮助邻里亲朋。

老人家有着一手好的家纺技术——纺线、牵机、递缯、创杼、刷机（给线挂浆）到织出多种花色的布。

每到春天，不少家庭需把一个冬天里纺的线织成布。此时的母亲便奔走在街坊邻里的织机前，给予技术指导，俨然就是一工程师。这些完全义务的劳动，虽然时常误了吃饭，误了自己织布的时间，可老人家有求必应，从不嫌烦。受到人们赞许后的那份怡然，真是累并快乐着！

可以告慰老人家的是，她为之骄傲的世代相传的家庭纺织技艺，现在已发展成为深受国内外市场青睐的极具民族特色的健康环保的纺织工艺。我想，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将是非常欣慰的。

记得，我的一个表大伯、表大奶，家庭经济条件很差，母亲就经常在生活上给予一些雪中送炭的帮助。还有，当两个早已出嫁的姑姑有困难时，母亲都是义不容辞的尽其所有给予帮助。

勤 劳 的 母 亲

勤劳，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然而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乃至七十年代前期，所谓勤劳体现的就不仅仅是传统美德了。物资的匮乏，生活的贫困，勤劳的实际意义就是通过超强度的劳动以求获得仅能维持生存的生活资料。

当时，生产队里没有任何机械，劳动仅靠人力，靠手工——耕地，靠铁锨; 播种，人拉耧；收割，靠镰刀。就是这样，母亲在生产队里积极劳动，以求挣到尽可能多的工分以企分到尽可能多的粮食以盼使一家人能吃饱饭。可是，“大锅饭，大呼隆，干多干少一个样”，“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劳动组织形式，使得“出工不出力、磨洋工、混工分”成为普遍现象，生产效率极低。然而，母亲积极的实实在在的劳动态度还是得到了人们的赞誉，她被选为“妇女队长”，并被评为“劳动积极分子”参加县里的表彰大会。

在生产队劳动之余，母亲还得费尽心思操持一家人的吃喝穿用。在曾经的严重缺粮的“瓜菜代”时期，要想让一家人吃饱肚子那是极其困难的（“无米之炊”的窘况不仅一家，是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母亲不得不把树皮、树叶、野菜、瓜蔓、谷糠之类几乎没有一点营养成分的物品变成食物，以解全家人的饥饿之苦。还有更为不堪的是，工余时间（清晨早起上工之前、中午收工之后、傍晚时分）母亲还要带领我们把家中不多的粮食用石碾或石磨（在那个年代农村没有加工粮食的机械）磨成面粉，有时困和累得晕倒在磨道里。石碾子石磨这一转圈的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路，它不但消耗人的体力，而更消蚀人的心智——就是在这样的岁月里母亲度过了大半生。

侍候一家人的吃饭已属不易，解决全家人的穿衣更是困难。那时，国家一年只能为每人供应几市尺布，根本不能满足人们的穿戴之需。劳累了一天的母亲到了夜晚仍不能得闲，几乎每晚都在如豆的煤油灯下纺线、织布、做衣服到深夜。就是这样，母亲用自织的土布再一针一线（当时一个村里找不出一台缝纫机）缝制成衣服鞋袜，把一家人打扮的虽说不上光鲜可绝对算得上干净整洁（尤其我们弟兄几个在同学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

记得上高中时的一个（1971年）冬天，我把被大雪湿透了的唯一的一双布棉鞋放在教室的取暖炉上烤煳了。无奈，我只得冒着漫天大雪穿单鞋回家，老人家看到我冻僵的双脚和瑟瑟发抖的身体心疼得哭了，赶紧连夜做了一双棉鞋，没误了我第二天早上穿着上学！

还记得，我和大弟弟盖房子时，母亲不顾年事已高、身体有病，从找人帮忙干活到炒菜做饭，一刻不停地奔忙着。每忆及此，泪眼中总闪现着老人家那苍老而忙碌的身影。

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为一家人的生计操劳着，直至去世！

告 慰 母 亲 

二十年了！老人家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可以告慰母亲的是，一家人都平安健康。更值得欣慰的是，您老人家所痛爱的四个孙子和孙媳妇都接受过高等教育（还有三个研究生），他（她）现在分别工作在济南、德州和本市； 还有更值得高兴的事要告诉您老人家：我们家又添了七个新成员，那就是您的两个宝贝重孙女和五个宝贝重孙子！她（他）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阳光健康，为我们家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和希望。

二十年了！老人家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好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可您的音容笑貌将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里！

二十年了！老人家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

一 点 感 慨

如果母亲健在，今年整整九十一岁了。

唉，天不假年，没有如果。活着的人们，一定要关爱亲人，珍惜亲情！

——一个人，不管年龄有多大，回家还能唤一声爹娘，那该是何等的福气！

——一个人，无论你职务高与低，出门在外，家里还有牵挂你的爸妈，那又是何等的幸福！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行孝当及时，莫等亲老仙去空后悔！

——百行孝当先，论心也论迹！精神、物质都须有，莫教老人空欢喜！            （写2022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