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麦笛悠扬的脆音仿佛已销声匿迹了。
现在,初夏的田野上已很难觅金黄的麦穗的踪影了,田野里冷清了许多,孩子们斗麦笛的欢声笑语似乎凝固在记忆深处,不再鲜活了。也许,对现在的孩子们来说,变形金刚和卡通动画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金黄的麦浪翻滚的时节,年少的我们牵着大水牛,挎上竹篮,拿上镰刀,裹着一袭暖烘烘的青草气,雀跃于繁花似锦的乡间小路,如一尾尾小鱼活蹦乱跳地游入芳草如茵的海洋,呼朋引伴,在野性的张扬中,竞男孩的雄霸之气。斗麦笛,比摔跤,掏鸟窝,捉迷藏,摘桑椹……有数不完的赏心乐事。
斗麦笛,可是粗中有细的活,不比蛮劲,比技巧,练人的耐心呢。
每人精心挑选一根粗壮的麦秸杆,瞅中一个饱满的麦秸子,截取一段,去掉头尾,中间划一豁口,做成一支麦笛,然后吐上一点唾沫,搓一搓,鼓起嘴唇奋力地吹,“嘟——嘟——”,麦笛那悠扬的声音便从指间流淌而出,穿梭于田野溪涧、林间草地。谁的麦笛粗硕,吹出的声音悦耳动听,谁就是笛王;哑笛的就是小瘪三,只得纳草称臣。背运的时候,连做三四支麦笛,吹得唇干口燥,涨红了脸,额上沁出汗珠,也没有一丝声音。看着“哑巴王”窘迫的熊样,大家便哈哈大笑,手以舞之,足以蹈之,嘴以鼓之……有的笑闹得在草籽田里扑人影,翻跟斗;有的扒出篮中的青草抛洒上天空,一派疯疯癫癫乐陶陶的嬉闹景象。
斗麦笛,只不过是黄昏戏的第一折。“出笼的鸟”飞到野外,不到太阳下山是决不会回家的,往往会变着法子寻乐,不将浑身的力气拼完,誓不罢休。上树掏鸟窝,林间捉迷藏,桑园里撮桑椹,沟边摘种田红,下田逐青蛙……个个都像美猴王下山。最激烈的、最精彩的节目,当数比摔跤,争摔跤王了。
场地,自然选在草籽田中。三五成群的少年,围成一圈,大都争强好胜,谁也不服输。不服气的就捉对撕杀,手缠手,手抓肩,手掼头,手抱脚,手搂腰,脚绊脚,头顶腹,膝压腿,大背甩,劈腿骑坐……无所不用其极,直到将对手摁倒在草地上。若不服气,可以再来几回。几仗下来,累得精疲力竭,脸上满是一道道的汗渍、烂泥迹,衣服上浆满了草汁,夹衫里甚至可以拧出水来,趴在地上呼呼地直喘粗气。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摔跤王只有一个,“亲吻”泥土的倒不在少数,由此伙伴们也并不感到难为情,都暗下决心,争取下次取胜;没有沮丧,没有仇怨,有的只是热闹和嬉戏,对胜败的宽容和豁达。历经艰辛拼得的摔跤王,自然是最高傲的了,他会受到国王般的礼遇,头戴金银花编的花环,被嬉闹的“臣民们”抛腾上半空。有时“臣民们”也会作弄“国王”,让他一屁股跌坐在烂泥中,“臣民们”欢笑着奔踊而散……
当晚霞消褪的时候,折腾了一天的少男们,头戴芳香四溢的金银花环,沐着晚风,骑着大水牛,吹着麦笛,和着蛙鸣,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如凯旋的将士般走进村子,常常会引来乳臭未干的横揩鼻涕的黄口小子们羡慕的目光……
“嘟——嘟——”,斗转星移,麦笛悠扬的声音犹在耳边喧闹,然而做了父辈的我们,童心已渐渐磨去。面对脑子里塞满了变形金刚和卡通动画的孩子们,我们总觉得他们似乎缺少点了什么,或许是缺少了点亲近泥土,走近自然,锤炼摔打后所特有的泥性吧。是坚忍不拔,吃苦耐劳,刚强果敢,宽容豁达,还是傲视群雄的豪迈自信?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