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们很多人、很多时候,很可能是在任性任意地阅读,就是说我们虽然在大量的阅读,在无边无际的阅读,阅读的结果是我们每次和文本的接触只发生在一个瞬间,其实是没有阅读。这是因为阅读的过剩或者阅读的匮乏:我们有太多可以阅读的东西,打开手机刷起微信就可以阅读,微信里的公众号源源不断向我们提供各种各样的阅读对象。但我们并没有因这种阅读而进入到阅读之中,因为它们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性的、瞬间性的,所以我们在过剩的阅读中什么也没有读,我们没有因为阅读发生内在的改变,这实质上是阅读的匮乏。
针对这种阅读过剩或者阅读匮乏,解决之道应该是同文本建立亲密关系,在亲密关系中阅读。这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在对文本的阅读中发明新的文本——将已有的文本解读为新文本,让每次阅读都是新的阅读。这需要再解决一个问题:对文本的细读,就是对文本细节作联想、延伸与扩充,从而更有高度和深度地把握文本的肌理、作者的旨趣、时代的精神、社会的状态等。古哲先贤给我们建立了范式:无论是对四书五经的历代校勘、注疏与释义,还是各类选本的评注与绎读,抑或像李贽、金圣叹、毛宗岗、张竹坡等人对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所做的旁批与点评,其实都是细读,只是侧重各有不同。
但是,面对文本,特别是经典文本,细读有一个前提,就是首先具备一种“阅读德性”。虽然阅读的德性与人的德行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前者对后者具有可能的影响,却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读书的目的不是以“博文”炫人,而在于“穷理”,更在于“蓄德”。所以,细读不只是一种阅读方法,更是一种阅读态度,进而是做事和为人的一种基本态度,甚至是一种基本的德行。因为,敬畏,是从一个伟大的心灵所写下的伟大作品中学到教益的必备条件。金圣叹评点《第六才子书西厢记》,专门写了一篇《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他提到的读法竟有八十一条。其中有:“《西厢记》必须扫地读之。扫地读之者,不得存一点尘于胸中也。”“《西厢记》必须焚香读之。焚香读之者,致其恭敬,以期鬼神之通之也。”“《西厢记》必须对雪读之。对雪读之者,资其洁清也。”“《西厢记》必须尽一日一夜之力,一气读之。一气读之者,总览其起尽也。”“《西厢记》必须展半月一月之功,精切读之。精切读之者,细寻其肤寸也。”如此天真、单纯、会心到虔诚、虔敬以至虔信的读书态度,令人肃然。
教育承担着传授知识、示范方法、启迪智慧等职责。我以为,家庭、学校首先要教会学生阅读,家长、教师更要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学生养成阅读的习惯,才可能启迪智慧。因为智慧只能启迪,用禅宗的话说叫“传灯”,禅宗认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灯,都至少有灯芯和灯油,关键在于把它点亮。这盏灯点亮了,人就成为有智慧的人。但这盏灯在人心里,不可能点亮,只能启迪。读书成为生活的内容之一,德性也可能日渐养成。
对于中学生,更需要的是文学阅读。文学与电影、电视剧这种图像文化的不同在于,文学是用文字表达的,而文字是文明的密码。文学与历史、哲学相比较,它关注的是人的心灵,是灵性、情绪、感性,是一种情感教育。文学又不同于音乐、绘画,文学还表达了价值观和思想。而学生人文素养的培育,文学阅读无可替代。所以,阅读习惯是学生的核心素养之一。(17.12.17《人文社科》《甘肃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