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方男人,身背庞大的包袱,怀抱一个女婴,南下于日出和日落似的此起彼伏的土地上,寻找一个叫做文城的地方,寻找一个叫做小美的女人。这是《文城》的封面,也是这场温情与苦难的开始。
余华是一个叙述者,他把构思了21年的故事融入人物中,《文城》被他定义为“非传统的传奇小说”。以清末民初的乱世村庄为背景,把底层人民活着的苦难与壮美融入人物形象,“情义”在人物的平凡生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生活不如人意的悲苦自然流露,他们的悲喜交加像海浪起伏,他们的命运像海浪拍打海岸,最终流入时代的大海中沉沦。
来自南方溪镇的小美有着中国旧社会女性的贤惠与温驯。因为家里因为负担不起四个孩子,从小便被父母送去阿强家当童养媳。小美与阿强一起成长,情投意合,成婚后因偷偷拿出店铺铜钱帮自家弟弟渡过难关,被婆婆逐回娘家。三个月后,阿强接回小美,远走游荡,经沈店流连,去上海游玩,最终因为路途坎坷钱财不够,看到了路途村庄中的一丝灯光,敲响了林祥福的家门。这是林祥福与小美故事的开始,也是一生温情与苦难的纠缠。
小美向林祥福隐瞒了自己的身世,说自己和阿强哥来自文城,流难至此,善良的林祥福便收留了小美。小美在林祥福家里待了半年多后,偷走林祥福的小部分金条,前去赴约与阿强的见面。正在准备与阿强回家乡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有了与林祥福的身孕。她同时爱着两个男人,她既爱从小一起长大,会坐在院子里的天井旁心不在焉的阿强,也爱上了心如田野般宽厚的林祥福。小美打算回林祥福家中,把孩子生下后,再和阿强远走。
于是就有了林祥福背着包袱怀抱女儿寻找文城的故事。小说分为两个部分,“文城”从林祥福讲述,“文城 补”从小美的角度展开,两个部分情节接连呼应,紧凑有致。林祥福为了寻找文城,寻找小美,在溪镇落脚,一待就是十几年。他不知道的是,溪镇就是小美所编的“文城”。通过读者的上帝视角将故事情节融合,林祥福在溪镇勇于担当抵抗土匪,最终英勇牺牲。小美十几年前在暴风雪地里为女儿和林祥福祈福,最终跪着冻死在飞扬的雪花中。
两人生前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数,可死后却在路途中相遇。林祥福落叶归根,被仆人接走的路途中,因为前有土匪,路过小美的墓地被迫驻足。“他们停下棺材板车,停在小美和阿强的墓碑旁边。纪小美的名字在墓碑右侧,林祥福躺在棺材左侧,两人左右相隔,咫尺之间。”咫尺之间,相隔着长长的一生。
小说中很多文字写得很动容,像:“林祥福这个男人…有些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 “这个娇嫩和生动的女子…如同南方水边的柳丝。”
“那些受伤和受惊的人站在白天的寒风里,他们的身影像是原野上枯树散落在那里。“清晨醒来时,那里不再像木桩一样坚硬挺拔,而是像一条浸了水的毛巾那样垂落。”
“林祥福觉得身体正在舒展,仿佛一件皱巴巴的衣服烫平了那样。…让他僵硬的身体变得松软,仿佛麦收后的耕耘让土地变得松软起来。”
“衣服溅上鲜血的副官,回过头来时看见了林百家,她的脸在人缝里,她的眼睛充满惊恐,显得楚楚动人。”
小说体现的“情义”二字,融合在故事和人物中。如果说林祥福与小美,小美与阿强的故事是“情”,那么林祥福在溪镇认识的人就是“义”。林祥福的女儿是喝百家奶长大的,溪镇的每位母亲都接过她抱在怀里喂养,于是有了“林百家”这个名字。林祥福的仆人田大,为了接主人林祥福落叶归根,在路途中病死。林祥福在溪镇认识的那些人,顾益民、陈永良、李美莲……还有陈永良的儿子陈耀武为了救林祥福的女儿林百家,自愿进入土匪窝抵换林百家。他被土匪残暴酷刑,被一个叫“和尚”的土匪割去一个耳朵。而“和尚”是土匪窝里温和而诚恳的一个。他把陈耀武救回自己家里,让母亲煮和姜汤救回,并放陈耀武回家。这些互相救济的、与命运相接的人,无一不体现出底层人民的温情与善良。
小说的呼应内容也耐人寻味。通过同一个船夫,林祥福在溪镇凛然赴死前与踏上溪镇的路途仿佛相接起来,把他的一生串联。
文字依偎着土地,也依偎着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