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西门出去右转,有条小吃街。
当第一抹琥珀色预示着黄昏的降临时,卖杂粮煎饼的大叔就摊好了第一张饼;卖韭菜盒子的大娘刚包好盒子,嫩绿的韭菜抱着粉条静静睡在面皮里;推着自行车的小伙子说阿姨少放点辣椒,卖臭豆腐的阿姨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的洒了点辣椒粉在碗里;背着大书包的眼镜姑娘有点生涩的说老板我要两份面皮一份蛋,于是卖烤冷面的大叔麻利的摊了两张饼又打了个鸡蛋在上面。化着精致妆容的姑娘接过热乎的、散发诱人气息的花甲时,卖杂粮煎饼的大叔正撒着一撮撮的香菜……推着小车的卖家各做各的生意,不吆喝也不争抢,有种宿命般的安详。
大一刚进校时只觉得小街的东西太不卫生,不敢接近,那时的自己怎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成为这条小巷的常客。大二了,学习工作压力都很大,时常在一天结束后想给疲惫的自己找个温柔的归宿,便顾不得什么脏不脏,钻进小巷子里去。最爱的,恐怕还是乡思水饺了——祖孙三代共同撑起的小店,爷爷奶奶负责包饺子,爸爸妈妈负责煮饺子、招呼客人,两个小男孩便负责捣乱。第一次进店是因为巷子里的店面不多,大多数是推着车的商贩,而我又恰好只想坐下吃碗热乎的东西。饺子端上来后氤氲着温馨的热气,老板娘温柔的说快吃吧,说着边端上碗来,倒上暖暖的饺子水。热腾腾的一碗饺子下肚,再把饺子水喝掉,只觉得一身轻松。在老板娘和老板的道别声中走出店面、走进人来人往的巷子里,连迎面而来的寒风都变得好似呢喃着的春风一般。
小商贩手推车的招牌上都写着手机号,预示着可以在线支付了,然而我还是会随身带着现金,去巷子里买水果。这仅有的一家水果店是一对年逾花甲的老夫妻开的,我买了几次,一来二去熟了以后他们会亲切的跟我点头,但还是很少说话。老人们没有手机,仅有的娱乐设施便是一台老旧电视和一台收音机。客人少的时候,老爷爷会听听京剧,而老奶奶则坐在里面看新闻。有时候,他俩也会一起站在门口,安静的看来往的路人。店里有架梯子,屋顶也设了隔板,老夫妻就睡在店里。墙上挂的世界地图,总让我猜测,年轻的他,是否也想过仗剑走天涯呢?有没有都好,只要最后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西门的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如此循环的第二个年头,日子在带着香气的风里过着过着就又到了冬天。这样的日子,还会被风吹着,继续跌跌撞撞下去。巷里巷外车水马龙、路人脚步匆匆,穿着厚厚棉衣双手冻得通红的他们,神色疲惫却不松懈。热乎的饺子馄饨煎饼,成了身在异乡的路人们最好的慰藉。从没人计较递上、接过食物的双手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可能都是一言难尽吧。但是大家都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的生活着。
此刻我在异乡的夜里,很想吃小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