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四十二分。
蒸汽眼罩的暖意散了,下铺的她喃喃梦语。下床,开门,钻进走廊的怀抱。走道还亮着几盏灯。公共厕所的水已经蒸发了——比两小时前的水少了很多。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小强也不知藏到了哪里。总之,唬人的东西是被公厕管束起来了吧。万籁俱寂,连蝉都没有胡言乱语——一切好像都没有嘲笑我的失眠。
回来才明白,一定是晚上喝了港奶,又看了恐怖电影,还跟他聊得这么兴奋,这才失眠吧。可是无论什么原因,小时候都从来不会失眠的。或许失眠是长大的常态吗?
于是把手机键盘调成静音模式,敲下这些文字。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连续性的疯狂填鸭式记忆和考试让我今夜如此。白天还说这种闯关式考核给我带来了杀敌的快感,可考完就丢的资料——前几天花了几个小时自主整理的资料,躺在不知何处的垃圾桶里,不知道它们还安好么?它们只是我应对考试的工具,只在复习的那几个小时内发挥作用,考完试就毫无价值,甚至遭受到我“无情地”丢弃。而那上面对我生命有用的知识,考到了吗?默写出来了吗?往后还会记得吗?我只会顾着往前看,去想之后的考试,去想之后的生活,而它们虽然也是我的费过心血的东西,终究是不知躺在哪个角落里了。
正如一年前的高考一样吧,倾注了全部心血准备的东西,全都和别人的心血一同躺在备考室门前令人瞠目结舌又意料之中的废墟中了。我们在废墟前尖叫、庆贺、抱头痛哭,而这些所谓心血,相对于我们,绝对静止地躺在那。丢弃本是常理之中,毕竟生命太快太短,行囊太多太重,我背不动所有的经历与过往——可不是么,高三那年如此多令人感动的人和事,在读了一年大学后,能想起来的又有多少呢?究竟什么才应该丢弃,什么才应该带走呢?这样的问题,是在“一段时间”的进行中想不明白的,可当“这段时间”成为过往,依旧想不明白啊。倘若“这段时间”成为未来,倘若自以为想清楚了要带些什么,却也未必能够在它到来时及时打包带走,甚至想要带走的是否能出现都是未知数。所以人生,到底会留下些什么呢。
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是走是留,尚未明晓,为何某些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心理、陌生的状态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那些本该放下的,久久停留在心里,成为心结,成为执念,为何它们如此顽固自私地占用我行囊的重量呢?生活中有些人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可他偏偏出现在身边某个人的生活里,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身份入侵我的生活。我不认识他,却会莫名喜爱他或是憎恶他;未曾见过面,却会一直记得他,会一直记得因他而激起的涟漪,或爱,或憎,或无奈,或疑惑。是因为他们揪出了一个陌生的自我吗?我对他们莫名其妙的在意,我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开始莫名其妙地学着做一些颠覆认知的东西。学着爱一些人,学着放弃一些人;学着发现人的原始与兽,学着接受人的原始与兽;学着打破原本心如止水一往无前的水晶,学着打翻调味料去尝试各种各样的味道;学着接受自己是微不足道,学着让身边的人也能因为与我并肩而骄傲。本以为毫不在意的事情,会因为爱一个人而发现毫不在意的虽合理但虚妄;本以为会很在意的事情,会因为放弃一个人而发现毫不在意的轻松与美好。无需挂念、无需忧心、早该放下的,偏无法释怀。如此这般渴望刺激与故事发生 ,又是否能被纳为是变态中的常态。可是有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个人的兵荒同马乱,是一个人的拉锯与焦灼。
就好像我希望有人看我的文字,可这分明是自言自语,或是胡言乱语,并不奢求有人看得懂——毕竟很久以后或许自己都看不懂。可这是我很宝贵的东西,这是我“望穿秋水、翘首期冀”的文字,难道它的宝贵真的只能停留在现在吗?在别人眼里,在未来的我的世界,只是一段狗屁不通的独白吗?
它不能算作一段还不错的文字吗——当然不能,文字怎么能以如此这般“看似深奥”来居功自傲?可这就是我心之所想,怎么能说是“看似深奥”呢?
那又如何,我为自己的文字辩解又如何?它在别人眼中,在未来的我眼中,或许就是这样的卑微无力吧。而我把文字写下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境罢了,又为何莫名其妙地想这许多没有答案的东西呢?
世界上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火遍全网,却也每天都有人被时代埋没的人死去。莫名其妙为什么遍处都是呢。
腰有些痛了,鼻子被寒意整得堵堵的,最可怕的是身体并没有感觉到寒意。身边的舍友时不时翻滚一下,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梦吧。也不知道这有限的空间内,有多少个时空、有多少个世界呢?
四点三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