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李白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有感(八)
传说中那个让高力士脱靴的人,竟也会愁肠百结;那个“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昌龄,也会被“左迁”……在那个信息不畅、情深义厚的悠远年代,对友人的牵挂成了相思却不能相见的最好祝福。
李白一生豪放不羁,文坛有传奇,官场却失意。曾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虽然才华横溢,却依然孤独寂寞,怀才不遇是他一生的主旋律。李清照有“蚱蜢小舟,载不动许多愁。”而对于李白来说,实现自己的梦想无异于“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生不委身权贵,让他纵有驰骋文坛的八斗才华,也难免只能有“明朝散发弄扁舟”的想法。
上帝是公平的吧,给予了他绝无仅有的浪漫情怀,却让他仕途碰壁。他能在华丽的词藻间肆意畅游,却在人世间举步维艰。愁与他的才华如影相随,成了这个豪迈的灵魂一生的底色。
暮春,用中国文化解读,已有没落之意。过了春意盎然的巅峰,再加上杨花漫飞,更有飘零之感。让人心难免与杨花有“同病相怜”之相惜,心无所属的伤感,遇上空中飘飞的杨花,幽幽伤感如丝丝冷意,应该在失落中浸润了这个多情的灵魂。
啼血的杜鹃,是深邃幽伤的化身,声声啼血,似乎在哀鸣呼吁“不如归去。”这对于离家的游子,无异于楚歌催回。暮春的没落,漫飞的杨花,心无所属的游子,声声悲切的杜鹃鸣叫声,被这种氛围缠住的人,又忽听友人被降职远调,而且还要过生死未卜的五溪……这本已不是晴天,可又响霹雳——过龙标,过五溪,千山险阻道路崎岖……在那个用脚丈量路程的年代,这段路程足够他走上一年吧,或至少半年的。在那个没有物资资源运输的年代,在路上饿死,渴死,或遇见劫匪而死皆有可能。这种远调就是流放,流放你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是死是活皇帝是不大管了,听天由命好了。更何况,五溪常年人迹罕至,乌烟瘴气。《铺蛇者说》中有“呼吁毒疠”,“死者相藉也”……好友也是一介文人,没有通天神力,更无盖世神功,呼吁毒气而死也未可知......
多年的至交不得相见,无数夜晚的牵挂因为“左迁”而变得更加让人放心不下,即使再揪心的痛,也未必能换来友人的前途平安……
你该是趁着明月上路的吧。苏轼在《水调歌头》中曾幽怨“何事长向别时圆?”其实也难怪月亮总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圆,主要是因为古人因为想多赶路,往往在十五左右趁着月明上路。友人远隔千山万水,是不能与左迁的你倾诉衷肠的;而明月可以,她挂在宽阔的天空,一头,她懂得我对你的依依牵挂,浓浓的思念;另一头,她照着你照着我,照着我那位愁苦满腹的“一片冰心在玉壶”的赤子之心的友人。没有谁能懂得咱们的心,唯有明月。她善解人意,能传递我的思念、牵挂与祝福,她能用她的目光,抚慰你的痛惜我的思念。
虽不在你身边,但我的心却时刻跟着你;我的身体虽不能跟你到你的被贬之地,但我的心已随风到了。在那里,你不会孤独,我的心在这里陪着你。
虽是暮春,虽杨花落尽,虽杜鹃声声,虽过五溪,虽贬至龙标,虽千险万阻,虽瘴气重重……但不要怕,有我在;即使我到不了你的身边,我的心是护着你的,我的心通过悬挂的明月,吹拂的微风,已日夜守在你身边。
王昌龄是不幸的,虽有报国之志却不被重用,虽有赤子之心却难被委以重任;可王昌龄又是幸运的,虽被贬蛮荒之地却有友人牵挂,虽不能月夜相随却能心心相印。
比起对高力士的调戏,对杨玉环的傲慢,对王昌龄,放荡不羁毫无章法的李白又是何等的肝胆相照啊。可见,浪漫,豪放是李白展示给世人的模样;提起真挚的友谊,李白的内心又是何等的柔软,柔软到愁丝缠绵,以心相许。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夜夜相思,心随风走,时刻跟着你,也不会有“憔悴”的容颜吧?
这不就是一首最真挚的情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