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始

文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清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饭都没吃，就早早地出发去上班了。

若是往常，玫瑰一定会劝他吃了早饭再上班。今早看见他，却像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们像一个房间里的两个房客，互不打扰，懒得关心。她才不要自己的关心喂了狗。

玫瑰心里的悲伤早已被愤怒代替。她想象不出，文俊有什么理由，要背着她，与自己最好的朋友苟且在一起，像动物发情一样。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就算他说不爱她了，他要离开她会放他离开。他不应该去偷腥，背弃他们婚姻的誓言。那个人，更不应该是沈云琳。

电话突然响了。玫瑰一看，是沈云琳，此时此刻她最不想有交集的人。她爱恨分明，不像恨文俊那么恨她，可是对于背叛了她的人，她不想与她再有任何往来。玫瑰呆呆地坐着，任电话响了一会儿，然后挂断了。

之后，电话再次响起。玫瑰以为还是沈云琳，坐着没动。电话异常执著，一直响个不停。玫瑰烦躁得想挂断电话，一看原来是文俊。

玫瑰接通了电话。

“你好，你是文俊的妻子吗？他出车祸了。在市中心医院。你赶紧过来吧。”电话挂断了，

玫瑰呆呆地看着电话，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很快她反应过来，带上提包飞奔向医院。

“护士，你好。车祸送来的文俊，请问他在几楼？”

“三楼手术室……”

护士还没有说完，玫瑰就向三楼跑去。

她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玫瑰不知道文俊的情况如何，不由地开始为他担心。不管她心里怎么怪他，在死生面前，她希望他好好的。

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起。

“你别激动，他还在抢救。你的伤还没包扎好……”

玫瑰一看，正是沈云琳！她头发凌乱，衣服皱皱巴巴，胳膊上缠着绷带，因为还未包扎好，松开的长长一截拖到地上。脸上泪痕未干，不复往日的精致，颇为狼狈。

怎么会这么巧，两个人同时出了车祸！除非他们俩在同一辆车上。玫瑰心中翌时有了判断。思及此，她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抬起手，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沈云琳来不及躲闪，她捂住红肿的脸：“玫瑰，你……”眼中垂泪欲滴。

“收起你那副狐媚的样子。你最好祈祷文俊平安，否则有你好看！”玫瑰咬牙切齿说道。

沈云琳拉住她：“玫瑰，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听我解释！我……”

玫瑰不等她说完，一把甩开她：“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沈云琳，从现在开始，过去种种都如昨日死，我们俩恩断义绝。现在救文俊最要紧，你的帐留着以后算。”玫瑰冷冷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手术室的门。

正在这时，有两个警*察走过来：“请问哪位是沈云琳？”

玫瑰目不斜视，侧耳听着。

沈云琳开口回道：“我是。”

“我们接到报*警，你们的车与正向行驶的车相撞，想找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车祸发生时，是你开的车吗？”

沈云琳紧张地看了看警*察：“不是我开的，是文俊。他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说到最后，她瞄了沈云琳一眼，刻意压低声音。

“你与他什么关系？”警*察边问边做记录。

“我们——是朋友。”沈云琳停顿了下，又瞅了眼玫瑰。玫瑰并不看她，仿佛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

“你的伤严重吗？方便的话，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我……好吧。”沈云琳本想说等文俊手术结束后再去。可是她明白，自己与玫瑰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再呆在这里只是自讨没趣。自己已经是玫瑰的眼中刺，肉中钉，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她现在恨不得杀了自己。不如，先去说明情况。

沈云琳一行人离开了。

玫瑰心中发誓：文俊，只要你没事，我答应你，不管你与沈云琳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在乎，过去的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饶是如此，玫瑰想起刚刚沈云琳说是文俊开车，心中不免变得苦涩。人开车发生危急情况时，司机的第一本能肯定是自保。现在文俊死生不明，沈云琳除了手臂受伤，却并无大碍。生死一线间，文俊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沈云琳。他们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吗？文俊，只要你平安，就算你想与她在一起，我成全你！

漫长的等待中，玫瑰一下子想明白很多事。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文俊活着。她意识到，自己一直爱着文俊，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一走出来，玫瑰连忙迎上去:"医生，我丈夫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不过，他因为脑部受到剧烈撞击，脑中留有淤血，或许会对记忆力有影响。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你医生。”只要人活着，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玫瑰认了。

文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玫瑰不吃不喝不睡，在病床前守了他二十个几个小时。

“玫瑰……”文俊抓住玫瑰的手，虚弱地开口说道。

“别动。你认识我呀？！太好了，没变傻呢！“玫瑰开心地说。

“傻瓜，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能把你忘了。”文俊摸了摸玫瑰的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这是玫瑰听过的最好听最深情的告白。

玫瑰的眼泪流下来。知道文俊跟沈云琳一起遭遇车祸时她没哭，文俊生死未卜时她也没哭，此时她却哭了。她的文俊终于活过来了，而且，他的心也回来了。

他们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病房门玻璃上，一双眼睛阴鹜地看着这一切。

“你是文俊的家属吗？这是验血化验单。一会儿医生查房时你交给他。”玫瑰打水回来时，小护士正好碰见她，随手递给她一张化验单。

玫瑰笑着接过来，顺便瞄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惊得魂飞魄散，手中装满热水的热水瓶也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幸亏没伤着玫瑰。

玫瑰疑窦丛生。她赶紧去到化验室：“医生，麻烦你帮忙看下文俊的化验单。是不是搞错了？”

女医生看了一眼：“文俊，不会错的。这是我亲手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血型不太对。”玫瑰小声嘟囔着。

“血型怎么会搞错呢？不明白不要糊说。除非不是他本人。“医生以为玫瑰无理取闹，不再理会。

玫瑰记得很清楚，自己跟文俊是一个血型，都是A型，可是化验单上的血型却是B型。怎么可能？医生说化验结果没有问题，那么真相是什么呢？玫瑰薅住自己的头发，苦苦思索。

玫瑰不放心，找医生重新开单子给文俊验了血。这次她全程跟踪，从病房采血到送血样到化验室等待化验结果。结果还是B型。

玫瑰知道真的出问题 了。如果化验结果没有问题，难道？除非不是他本人……不是他本人。医生的话在玫瑰耳边反复响起，玫瑰惊出了一身冷汗。文俊不是他本人，那么他又是谁呢？文俊哪去了？细思极恐。

她步履蹒跚地走回病房，不远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站在病房外面，手放在门拉手上，迟疑着，久久不敢拉开。她不知道，她怎么去面对病房里的“文俊”。她做不到，明知他不是文俊，她把他当成文俊。

玫瑰低着脑袋，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在她面前停住了 。

玫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沈云琳扭曲的脸。

“你都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故意让小护士把化验单拿给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玫瑰很快反应过来，她追问道。

“他根本不是文俊，他叫方之华。”沈云琳投下第一颗炸弹，在玫瑰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我不相信。你骗我的，对不对？”玫瑰歇斯底里。

“玫瑰，你醒醒吧。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沈云琳上前一把抓住玫瑰的胳膊，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要把她摇醒。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玫瑰的眼中一片空洞。

“玫瑰，你想想，你跟文俊一起外出，结果出了车祸，文俊去世了，你肚中的孩子流产了。”

“啊……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文俊他没有死。文俊在病房里。”玫瑰急切地想要推开病房的门，以证实自己的话，结果被沈云琳无情拦住。

“玫瑰，病房里的不是文俊，他叫方之华。文俊去世了，你的孩子流产了……”沈云琳不停地重复，试图唤醒玫瑰。

玫瑰摇着头：“沈云琳，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想跟文俊在一起。我成全你。文俊他不会死，他不会丢下我的。”玫瑰泪如泉涌。

病房门突然开了，“文俊”出现在门口。

玫瑰走上前，看着“文俊”。她心痛如刀绞：”你不是文俊……文俊！ “她明白文俊不会再回来，失声痛哭。

沈云琳抱住她，惊喜说道：“玫瑰，你终于醒了。”

玫瑰全想起来了。结婚一周年，她跟文俊出去庆祝，不幸发生车祸。文俊为了保护她，当场身亡。她特别伤心，以致于肚中的孩子流产。双重打击之下，玫瑰失忆了。她为自己虚构了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文俊还活着。她把方之华当成文俊。

“云琳，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还以为你跟文俊……我不应该怀疑你。”玫瑰抱着沈云琳，诚心道歉。

沈云琳的目光跃过她，看向她后面的方之华，他们会心一笑。试验第一步终于成功了。

玫瑰以为自己从虚幻的世界中醒来。孰不知，他们，才是她记忆的缔造者、操控者。在他们构造的玫瑰记忆里，文俊去世，孩子流产，这些本来不存在的事，变成了客观事实。玫瑰无法接受这些“事实”，下意识地封锁了这部分记忆。

方之华适时出现，玫瑰把他当成文俊。他各种冷暴力、示好、让玫瑰误会，终于使玫瑰变得敏感、脆弱、更易于掌控。

最后沈云琳与方之华导演了并不存在的车祸，场景重现，彻底唤醒了槙入在玫瑰脑海里虚构记忆。

玫瑰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他们的第一步试验成功证明了，人可以操控，记忆可以人为创造、改变。

”玫瑰，正式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方之华。”沈云琳微微一笑。

试验第二步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