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与所有男孩子一样,小时候的我,是极贪玩的。

广东的天气自古变化无常,出门时阳光明媚,可在外活动后不一会儿,便开始乌云密布。大滴大滴的雨水往地面上坠,折弯了柔弱的树枝,惊醒了熟睡的鸟儿,也打湿行人的身影。

我是对下雨这件事毫不畏惧的,不过是小小的雨水而已,怎么能挡住我玩啥的脚步呢?但显然,我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抵抗力,淋成落汤鸡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喷嚏,一连串的咳嗽,以及一连串来自妈妈的“不准出去玩”和“再感冒我就不管你了”。

第一次听雨,是在那个被妈妈锁在家的午后。

那一次的雨是轻柔的。起初,我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玻璃窗上忽然增加的细小水纹在提醒着我,现在不是阴天,实实在在的雨天已经来了。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或大或小的雨滴落在屋檐上,叮叮当当的声音掩盖了所有平日的喧嚣。世界沉默着,只有雨滴在大声呼喊,它在喊什么呢?我听不清,也听不懂,但它一定是高兴的吧——能够挣脱云的怀抱,顺着风降落到大地上,那是自由的感觉,也是那天的我所缺少的体验。

当树的摆动由大变小,我便察觉到这场雨的结束。雨声渐小,世界的音量也重新被调大。窗上的雨滴被裹着湿气的阳光蒸发,那场雨在现实中的痕迹也随之被抹除。但它怎么也抹不去的是,我爱上了听雨。

在室内听雨无疑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不过,在室外听雨,也别有一番风味。

事实证明,人在焦急时,是很难静下心来听雨的。

看着教学楼外的瓢泼大雨,没有带伞的我只能愣愣站在门口,看着连成串的雨珠模糊着去饭堂的路,时间顺着水流流逝着,看来是赶不过去饭堂吃饭了,这可怎么办呢?虽然那时我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与天上沉重的乌云一般的黑。

“同学,是没带伞吗?”一道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转过头来,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同学。

“嗯……一时半会是去不了饭堂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那一起过去吧,我也打算去饭堂吃饭。”她打开那把漂亮的透明雨伞,示意我过来。

得到了他人的帮助,我原本焦虑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雨滴打在我头上的透明伞上,随着轻轻的“滴答”声化成几根附在伞上的丝线,组成了一张绵密的网,攀附在伞面上。

水珠顺着伞沿,掉落在湿漉漉的地上,溅开一朵朵细小的水花。花开有声,水花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我们的耳朵太迟钝,难以捕捉到来自自然的低语……

不知是雨的缘故,还是怎样,平时很短的一条路,此刻像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雨仍在下,幸而我与她都能在伞下,躲过成为落汤鸡的命运。

如今,每当有机会听雨时,我总会想起儿时那扇略泛黄的玻璃窗,也想起那把曾为我与那个陌生的她遮风挡雨的透明伞。雨本无情绪,因为人的存在,它变得或悲伤过欣喜,在我的记忆中,雨是浪漫的,而听雨更是一件闲情逸事。

假如以后能多一些享受静谧的时光,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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