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昭昭:
展信佳,明穗安,勿念。
一别之后,如今是第几年了?原本我还仔细数着日子,可年岁久了,已是计数不得了。
草草记录几件小事
晨起推窗,园里的梨花簌簌落了一地。去年这片梨花林还枯了大半,今夏倒比往年疯长,夜雨来得急了些,便成片成片地落。
你走后,连草木都失了章法。
檐下雨水间,升起细白的烟。隔门听,是灶上在煨桃花羹,用的还是旧陶罐。是那年为你疗伤时,自神山脚下的老窑里讨来的。裂了道细纹,煮起羹粥来总会渗出糖汁,满屋都是苦香。那日你咳着说,“长留,等我好一点了,帮我酿一些甜酒吧”
而今,你要的甜酒都封好了,在窖里摆得整齐。可它们等不来启泥共饮的人了。
胡乱套件长衫,撑伞自东门而出,行一百二十八步,右转,复行七十二步,就到了桥上。河水潺潺,岸边芦苇丛里倒着一枚河灯,不知是谁家孩童放的,纸瓣被鱼啃的残破,灯芯早化作黑灰。如今只留一点碎屑勾住苇杆,随河水摇摆,不肯逐流而去。
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黄昏时,才想起收了晾在竹竿上的旧衣,你那件雪白的布衫沾了些雨水,胸口处还留着血渍,缝补的针脚杂乱。那天在山洞里,我趁着篝火燃尽前,胡乱缝了几针,你接过去一看,噗嗤一声笑了,抚着杂乱的线痕 “应长留,你的剑拿的比针稳”
可如今剑已易主,针也找不见了,只有血痕还和新的一样。
更深夜静,檐下阶前,点点滴滴。忽有一只蝴蝶从窗口飞入,绕屋一圈,停在烛火旁。
烛火映着它轻颤的翅膀,像熟睡时的呼吸。恍惚间,我想要伸手触碰它,它却振翅而走,自窗口飞出,散入夜色里,天地之大,再也寻不得。
我在窗前站到了天明。
昭昭,我的世界总在下雨,众生万千,为何只淋湿我一人?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此般诸言,不写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