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了,这几年经常给祖国的医药事业做贡献,给医生护士添麻烦。今年父亲还玩了个大的,患上了结肠癌。在女儿开学前两天,父亲在县人民医院做手术,切除了肿瘤部位的肠子。父亲住院期间,女儿不顾自己身体不方便,三天两头到医院陪伴外公;父亲做手术那天,她也跟着我6点钟起床,匆匆洗漱之后,7点半赶到医院送外公进手术室。她拉着外公的手,安慰外公说:“外公,你莫怕,麻药一打你就睡过去了,等你醒来时你就看到我们了。我上次开颅手术就这样的。就当睡一觉好了。”然后她和我们一起,守在手术室外,直到下午3点多父亲从手术室出来,看到外公状态很好才去准备自己上学的行李。
我多次要求父母随我住,三病两疼找医生上医院方便些,而父母离不开住惯的老屋喝惯的水,还一群老伙计,一直不肯到桃源来。女儿跟我商量,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住我家养病,虽然我们到学校去了,还有舅外公离得近,天天都可以过来看哈,有什么事十来分钟就到医院。她亲自跟外公外婆做工作,说服他们。看到女儿这样,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我的外公生病时的情形。
1983年的腊月二十九,天阴冷阴冷,父母亲不是在忙过年,而是结担架。我从大队部商店买东西回来,在水库堤上就看到父母亲和哥哥拿着担架和棉被急匆匆地朝水库里边走。我喊他们:“你们干什么去啊?”哥哥回我:“外公病了,把他接出来诊病!”随同外公一起来的,还有舅舅,那时,他才18岁。我们把外公送到我们公社医术最高的陈医生那里,号了脉,抓了药,然后又抬回我家。过年后,舅舅回去了,外公就在我家住下养病。父母把家里唯一一张像样的滴水床让给外公睡,他们则挤在我的爬梃床上,哥哥出去学徒后,我睡在哥哥的为于堂屋角落、两条长凳、几块木板搭起的铺上。当时,我虽然才十岁,但已经承担起家里大半的家务,所以,在开学之前,照顾外公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我头上。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在我贫寒的家里,一个鸡蛋、一两红糖,都特别的珍贵,这些都是父母专供给外公的。每次给外公送饭到床前,对我都是一种考验。外公看到我直勾勾的眼睛,不断下咽的口水,会喊母亲:“大女,你把鸡蛋给妹儿吃。”母亲则回答他:“跟她留了的,再说就是没得哒,她吃的还在后头。”母亲的预言很神,这些东西我己经吃得不想吃了。
疾病没有因为父母的孝心和我们的精心照顾而远离外公,反而医药无效,病势渐沉。外公在我家住了两个多月后,担心死在女儿家里,硬要回家。回家十来天后,外公便去世了。
屋檐水,点点滴,点点滴在现窝里。父母与我之于外公,我与女儿之于父母,不同的时代,相同的情感。在医术发达的今天,父亲的疾病肯定能得到控制,甚至根治,再活上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