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我打算去护理院看望老爸,一切准备停当,走到车跟前,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又发生了——由于车停在树阴下,前挡风玻璃上被小鸟给涂了一幅水彩画。不得已,我先去洗了车,才去老爸那里,这样就耽搁了半个多小时。
老爸住在二楼最东边的房间。每次过去,都要通过长长的走廊。昨天跟往常一样,我打算匆匆走过,没想到一位老人,她坐在轮椅上,准确地说,是绑在轮椅上,上半身用宽布条绑着。当我走过的时候,她喃喃地朝着我说话,我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她的手伸出来,想和我握手,我迎合着,没想到虚弱的老人家,手劲好大。毕竟,我不能一直陪着她,想松手的时候,她却还是紧紧握着不放。我不忍心,又跟她握了一会,才不得已抽出。
我继续朝前走,住在我爸隔壁的一位阿姨,白白净净的,花白头发,有个女儿住在上海,有一次女儿拿了点心,老人家还送给我老爸一份,人非常和善。前段时间她还能慢慢挪着小步走来走去,昨天再见,已经是拄着拐杖了。
还有一位比较瘦削的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阿姨,她自己走路什么的都没问题,不知何故也来了护理院。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她的亲人来看她。每次我跟她打招呼,她都微笑着回一句:妹妹好!苏州话里的妹妹,与年龄无关。相对来说,她应该属于里面的小孩子,像我七十多岁老爸这样的,在里面属于中年。这位阿姨,其实真正与她能正常有精力交谈的人并不多,活动范围也基本限于本楼层。有时候我忍不住会去想:她寂寞吗?
终于走到了老爸的门跟前,透过玻璃,看到老爸正一边看篮球赛,一边抱着上次妹妹拿去的苹果在啃。我打开门,老爸的病友在轮椅上打盹。我径直走到老爸跟前,掏出一盒切成小块的哈密瓜,老爸说,以后再别给我拿硬苹果了,牙齿不行了。老爸放下苹果,用叉子轻松地吃起哈密瓜来(哈密瓜我切的都是靠近中间的地方,又甜又软)。
老爸问你哥升了吗?我说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想不起来问。因为沟通问题,父子俩也很少打电话,其实彼此内心又都装着彼此。我和老妈每次与哥通话,哥也都会问老爸好不好,是不是跟以前一样,还是脾气大……
老爸知道我们都过得很好,他老人家也很安心。再加上春节后新换了一位陕西阿姨,人性格特别好,非常吃苦耐劳。我们家属也很放心。
其实,在护理院,唯一的不好就是缺少陪伴。像我老爸这样的,喜欢看电视,在家里整天被我老妈管着的人,来到这里反而觉得是解放了。而大多数老人,却就是干巴巴地在那里坐着,或者完全不能自理的,就得整天在床上躺着。每每看到这种场景,我就有陪伴他们的冲动。每次去,我都尽量给他们打招呼,给他们微笑。如果说,平日里都是阴天,我希望我的到来,能给他们带去一线阳光。
幸好,里面还有青春洋溢的小护士,不然,真的是活的人间地狱了。
我一直在考虑安乐死的事,但又有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或许,只有到了那一步,才有发言权。现在说什么,都是“我以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