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延时服务临近放学,我提醒孩子们可以收拾书包了,教室里就响起了收拾书包的窸窣声。我扫视着教室,猛地发现文轩的座位还空着,想起十分钟前他举着空笔芯跑过来,拖着小声调说:“老师,我去您办公室拿支新的。”此时,他的座位上还是空空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三楼到四楼不过一层,我的办公室还是去年的办公室,就在四楼中间,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我心里隐隐发慌,难道是找不着笔芯在哪里?于是赶紧让课代表小骋去办公室找找,特意叮嘱:“笔芯就在我的第一个抽屉里,他可能找不到,你帮他找一下。”小骋跑得飞快,没过两分钟就只身一人回来了,皱着眉摇头:“老师,办公室没人,我喊了文轩的名字,也没人应。”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会不会去其他老师那儿了?”我一边让孩子们先收拾,一边让两个男生去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的办公室、教室看看。走廊里很快传来他们的回应:“老师,不在!”紧接着,又有孩子提议:“会不会在厕所?”几个同学主动跑去查看,回来还是同样的结果。
教室里也有些小骚动,孩子们都看出了我的着急,一个个睁着大眼睛望着我。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会不会跑下楼去了,一会儿又怕是不是在楼梯间摔着了,或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手心不知不觉冒了汗。“大家先收好书包,在走廊上排队。”我强压着慌乱嘱咐道,“我去楼上楼下找找,马上回来。”
我跑着上了四楼,办公室门敞着,阳光斜斜地照在办公桌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空调吹出阵阵凉风,吹得我心里也凉凉的。我又顺着走廊一间间教室看,没有文轩;再跑下楼,三楼也没看到文轩的身影。夏天的热浪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我却觉得后背一阵发烫,脚步都有些发虚。
回到教室时,孩子们已经收好书包了,我正准备请数学老师帮忙学,自己拿出手机给韩校长打电话查监控,突然有个孩子指着走廊喊:“老师!文轩在那里!”我猛地抬头,只见楼梯口处,文轩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撑着膝盖,正一步一步吃力地往上爬,脸憋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
我赶紧跑过去,问道:“文轩!你去哪儿了呀?老师都快急死了!”文轩看到我,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喘匀气,委屈地说:“老师……我去办公室拿笔芯,迷路了。”
他的手里拿着笔芯,我看着他汗湿脸庞和无辜的眼神,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都五年级了,居然还会在教学楼里迷路。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声的询问:“是不是自己也着急了?”
文轩大眼睛看着我,撇这嘴点点头。我心里一软,伸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拉着他往教室走:“没事了,找到就好,快去收书包吧。”
陪着文轩收拾书包时,我突然想起这学期刚换教室,虽然通知了教室的位置,可报到那天早上,睿睿还是背着书包手足无措地站在四楼楼梯口,找不着教室的他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正好要去教室看到了他,牵着他的手,才把他领到教室;还有今天中午,茜茜上完厕所出来,发现体育课的队伍已经走了,她站在走廊里也是急得快哭了……
那时候我只当是个别情况,总觉得“都五年级了,这些小事该懂了”。我熟门熟路地在教学楼里穿梭,以为孩子们也该像我一样,清楚每一层的教室分布,记得每一次活动的集合地点;我告诉他们“我的办公室还在原来的位置”,就默认他们都能准确找到,却忘了对孩子来说,陌生的楼层、相似的走廊,都可能变成“迷宫”。
文轩终于背起书包,钻进队伍里,我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原来我一直站在成年人的视角里,用“想当然”代替了“真了解”,忘了他们再大,也还是需要被细心指引的孩子;忘了教育里最该有的,不是“我以为”,而是“你需要”。
走在夏日的热浪里,我们是最后一个走出校园的班级。我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奔向家长的背影,默默告诉自己:以后的“第一次”,一定要多些指导,还要多问问他们“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少一些“你们应该知道”的预设——别让“想当然”,遮住了看见孩子需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