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知而不愠。
将“圣人之道”披之六合、播于八方,法度之,教化之,首要且常态地必然会面对“人不知”的问题。如果“人皆知”了,就无所谓“法度之,教化之”。行“圣人之道”,乃难行之行,所谓知易难行,知且不易,行则更难。
“人不知而不愠”,几乎所有的解释都把“知”当成“知道”、“理解”,别人不理解我,我也不生气,简直成了“理解万岁”的这句话的文言文表达了。
但这里的“知”不是本义的“知”,而是“智”的古字,“人不知”不是“人不知道”,而是“人没有智慧”。
“人”,一般指别人,但这里的别人特指那些不能“闻、见、学、行”“圣人之道”的人,也就是行“圣人之道”时需要“法度之,教化之”的人。“人不知”,这些人没有智慧,没有什么智慧?没有“闻、见、学、行”“圣人之道”的智慧。
对于这个“愠”,《论语》成书后,所有解释都是“生气、愤怒”之类。
其实,“愠”,发yun音,有两种声调,第一种发去声,就是通常解释“生气、愤怒”的那个,但这在这里的音调应该发上声,解释为“郁结”。
《孔子家语》有“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其中的“愠”就是发上声,解释为“郁结”。
而这里的“不愠”,就是本于“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不愠”,是“使之不愠”的意思,“之”是指“人不知”里的人,谁使之?行“圣人之道”的人。
“愠”的根源在于“不知”,通俗点说就是因为没有智慧看不开而心生郁结,久而久之,则伤害了自己、伤害了别人。
“而”则代表从“不知”到“不愠”的过程。
一个人“不知”,各种不好的情绪就会“郁结”其中,就会生病。
对于中医来看,所有的病,归根结底就是“愠”,就是“郁结”。
一个家庭、一个团体、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如果由“不知”的人组成,那么同样要“愠”,同样要生出“郁结”来,所谓民怨沸腾、夫妻不和、冷战热战,等等,都是由“不知”而“愠”的结果。
一个和谐的世界、一个大同世界、一个政通人和的世界,前提必然是“不愠”的,行“圣人之道”的人就是要使得“不知之人”变得“不愠”,使得“不知之世界”变得“不愠”。
“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如“南风之熏”般地行“圣人之道”,一个最重要的成果检测标准就是“不愠”,就是和谐,就是大同,就是政通人和,就是要把“人不知”的世界改造成“人不愠”的世界。
儒家思想的精华在于君子的作为,逃避现实躺平摆烂,这不是儒家君子所为。而两千年后的欧洲,也出现了一位先贤,他说:哲学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然而关键在于改变世界。
哲学固然是一门讲究思辨的学问,然而真正进步的哲学更注重的是实践。
世界总是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对之有所思固然是对的,但如果能更进一步,去改造它,“不亦君子乎”?
“人不知而不愠”,现实的天下仍未成就“圣人之道”的彰显,现实的天下几乎都是不能“闻、见、学、行”“圣人之道”的人,他们没有“闻、见、学、行”“圣人之道”的智慧。
有的人,自视清高,看不起这些无知的人,把自己凌驾于这些人之上,如果只是单纯地瞧不起也还好,可若是利用别人的无知来为自己收割名利,这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君子是行“圣人之道”的人,要如“南风之熏”般地熏染、教化,把“没有智慧的人”改造成“没有郁结的人”,把“没有智慧的世界”改造成“没有郁结的世界”,这样,才能“不亦君子乎”,才能算是真正行“圣人之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