掸檐尘在腊月廿十以后,挑一个晴朗的天气,一般在廿三甘四居多,此时灶老爷已上天,惊动不到。
母亲一早起来说今天要掸檐尘了,做起准备工作来,把床上的被子、被絮、垫草等一股脑儿地搬到场上,被絮晾晒,被单蚊帐浸泡,等一会洗。用麻袋把灶头、饭桌、衣柜等该盖的地方盖好。父亲已在隔天准备好了工具,在一根长竹竿头上绑上掸子,掸子是用稻草编成的。
掸尘工作一般是母亲做的,她头上戴一个包巾。包巾上绣了花,那时乡下妇女干农活都戴这种包巾的。
在屋子的角落里,房顶上,蜘蛛喜欢织网,网上日积月累地积了灰尘,一条一条地挂着。过年前如不消灭它们,这个年过得也不干不净似的。所以年前再忙,总得抽出一天功夫掸掸尘的。
一般来讲,先掸天面、桁条、椽子,再掸山头、四壁,掸好檐尘后揩门窗、擦家俱,汰灶头镬子,最后扫地。
掸好尘,接下来擦洗。一般父亲揩门窗我擦家俱,母亲洗被子。母亲吊了井水倒入木桶中脚盆里,井水冒着氤氲的热气。母亲手上的冻疮发作了手背红肿着,她时不时地把手放入棉袄襟内捂一捂,依然开心地劳作着。
我先擦试大床。我们家的大床是古色古香的,周边床栏雕花描金,图案是大朵的牡丹花及弯曲的枝叶,正面左右各有一面镜子,上面一排板上雕刻几组人物,每一组人物都与一个神话故事有关。
擦试大床需要细致耐心。缕空处的图案弯弯曲曲,积攒了一层灰。我用湿布条穿过缕空处,用手两边拉着布条擦试,一小块一小块地进行。
这张大床,是父母亲的婚床,我们家兄妹三人,都是出生在这张床上,从这张床上长大的。生我时,母亲是去了县医院的,在县医院住了一晚上,还是回家生产,把我生在了这张床上。我从有记忆起,也是先记得这张床。小时候,夏天,在这张床上,母亲总是用蒲扇给我扇风,冬天,在这张床上,母亲把我冰冷的双脚放在她的大腿间捂热。我还记得她唱的山歌:“一双小手捧娘怀”,我现在还记得她唱歌时的音调,在我脑子里缓缓流淌。
这张大床,后来我工作调动远离家乡,每次回到娘家,在上面躺一躺,就觉得无比舒坦。
后来,父母年纪大了,老式床起居不方便,就把大床换掉了。
掸好尘,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扫地,我与母亲一起做。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扫,床底下、墙角的东西都已挪开,保证每一寸土地都扫得干干净净。此时,整理出一些无用的东西,就扔到外面的场地上,碰到一样东西要扔还是要留,父母亲还会争议几句。这样的场景,象极了若干年后,我家大扫除时的情形,一般情况,我总是喜欢扔东西,所以一旦先生找不到东西时,总会说,八成是被你扔了。
除尘,一些东西经常擦一擦,才会更亮堂,更弥久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