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故乡的楼顶,养过一群鸽子,它们由开始的两只鸽子发展而来,繁殖加上招引竟成十几,二十只的一大群,每天早上等候主人喂上几把玉米,吃个半饱,就一起飞向远方的村庄,山野,河流……它们在天空中旋转飞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
那时我父母健在,又新婚燕尔,工作安适,退了休的父亲把闲心思用在养鸽上,几乎每周都要去十几里外的城里买玉米,那时的他还很健康,我们父子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去,我也不觉得他老。他是技术人员出身,养鸽时也注意观察记录,并且参考有关书目,一贯的知识分子做法,所以鸽子养的越来越多且未生病,退了休的他其实也少有闲暇,经常有人因为一些技术问题请他去指导,工作累了,就喜欢喝点酒,然后给我讲一些过去的故事,有些是喝高了,重复的讲,他们那一辈人经历过艰苦和动乱年月,难免受到一些委曲,我总是书生意气的让他放下怨恨,更加理性的对待人和事,可是在我后来的生活中遇到坎坷挫折时,也不免灰心丧气,对待生活的道理总是知易行难啊,慢慢地人经历多了,话也少了,想起父亲经历的困难,我生活的应更加勇敢和从容。
我后来才明白,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差异,我可能从未真正走进过父亲的内心,那些鸽子可能给他带来了快乐,晨光里鸽群飞向远方,夕阳下又一个接一个的飞回来,它们去了哪些地方,也许是眼晴看不到的村庄角落,山野草丛或是汉江之边,还是城里的楼房顶,它们的翅膀给了它们游历的自由,给了养鸽人期待远方的好奇。
有一次,从别处飞来一只带着脚环的信鸽,来自很远的城市,被我们囚禁在笼子里半个月,我们想留住这只优秀鸽子,可是一放出笼,它抖落抖落翅膀,义无反顾地飞向远方,后来父亲也挑选咱家的鸽子从另一个城市放飞,试图发现好的品种,可是因为我们投食充足,引来了不少附近的菜鸽,它们没有信鸽的血性,只要有食物可能会加入别的群。
鸽子的繁殖率很高,鸽子蛋被我的宝贝儿子吃了不少,如果不拿走,孵化数周后即为可以飞走的幼鸟,在我们家楼顶的鸽棚成了一个喧闹的鸽子家族。曾经在幼小的童年,我多么象往楼外挂着小小鸽子笼的人家,想象着鸽子们在笼子里飞进飞出,安家落户是件多么神奇和诗意的事情,如今,鸽子泛滥成灾,飞舞的鸽群掉下的粪便落在邻居头上,他们嚷嚷着提意见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工厂很快改制破产了,买鸽粮是一笔开支,父亲又不忍吃掉它们或拿到市场上换钱,不象现在吃鸽肉成为大补菜肴:"一鸽抵九鸡",后来父亲得了病,渐渐地鸽群散了。父亲和我养鸽纯粹是玩,是为了欣赏鸽子在天空飞翔的美感,在老北京,原来也有很多带着鸽哨飞舞的鸽群"呜 呜…"的声音伴着风扫过胡同,宫墙,瓦舍,平添古老与优雅的感觉,我们养的鸽子里有没有一只飞到北京城呢,我倒是因为童年有随父亲去过北京的经历,终于有一天去了远方的北京,那是梦幻交织的神奇地域啊!
可是,数十年过去,父亲早已不在了,故乡的老宅人去楼空,那鸽棚里若还有几只恋家的鸽子做窝,可能是当年纵成野物的鸽群后代了。
谨此怀念与父亲过往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