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那缕阳光
老家的窗台上,总摆着一盆蔫蔫的多肉。每次推开窗,风裹着记忆涌来,恍惚又看见奶奶踮脚浇花的模样,她的笑,曾是我童年最暖的光。
奶奶爱穿藏青色布衫,袖口永远挽得整齐。七年前的春天,我攥着不及格的试卷躲在巷口,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无数只指责的手。直到看见奶奶的身影——她提着塑料袋,里面的青菜还滴着水,银发被夕阳染成金色。"咋啦,小哭包?"她掏出颗水果糖塞给我,纸皮在指间发出清脆的响。我啜泣着把卷子递给她,原以为会迎来责备,却见她指尖摩挲着试卷上的红叉,轻声说:"咱囡囡脑袋瓜灵着呢,就是没把心思放对地方。"她指着远处的夕阳,"你看那光,照在墙上是亮的,照在 puddle(水洼)里,还能映出整片天呢。"
从那以后,每个周末的清晨,我都会被窗台的动静吵醒。奶奶戴着老花镜,伏在窗边给我讲题。她的手指划过算术本,"减法就像掰玉米,手里拿五个,给别人两个,剩下的得数清楚。"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本子上织出金色的网,那些难懂的公式,竟在光影里变得温柔起来。偶尔我走神看云,她也不恼,只说:"云会飘,人会走,但知识装进脑袋里,就像阳光落进心里,赶都赶不走。"
去年冬天,奶奶因病住院。我攥着她的手,触到掌心的老茧,像握着一截粗粝的树枝。她忽然指着病房的窗:"快看,有阳光。"那缕光穿过玻璃,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你看,不管多冷的天,阳光总会来的。"
如今,我时常坐在老家的窗前刷题。风掀起窗帘时,总会有光斑落在多肉的叶片上,像奶奶当年的眼神。原来有些光,从未真正离开过——它藏在错题本的批注里,躲在糖纸的褶皱间,融在每一个被耐心倾听的黄昏。当我在深夜攻克难题,抬头看见月光爬上窗台,忽然懂得:奶奶教会我的,从来不是解一道题的方法,而是像阳光那样,永远向着明亮的地方生长。
窗台上的多肉不知何时长出了新叶,叶片上的绒毛沾着光,像撒了把碎金子。我轻轻给它浇水,仿佛看见奶奶转身时,藏青色布衫上跳动的光斑。原来最深的怀念,不是眼泪,而是把那个人给的温暖,活成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