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2000年离家十年的我衣锦还乡，心里却五味杂陈。当年那一幕还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小欧家住东村，一个树木林立，思想落后的小山沟，父母祖祖辈辈皆是农民，家里并不富裕，勉强能支撑全家人的日常开销。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欧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小欧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从小就勤快，五岁开始，每天做饭，饭后洗碗，衣服也从不需要父母帮忙。

村里人每当说起小欧，就会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这孩子，除了乖巧，就只剩下懂事了！”

小欧六岁那年上学前班，七岁上小学，每天提前到教室，一本教科书被他倒背如流，中午第一个回家帮忙父母做家务，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成为了父母心中的骄傲。

生活一直顺风顺水，直到到他十二岁读中学的那年，他从外乡回到东村的时候，命运就开始改变了。

这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上午，小欧从学校背书包回家，嘴里哼着最近在学校学的流行歌曲，步子轻快地穿过这回家的必经之路，一座漫山遍野皆是树木的山。忽然有一只兔子从前面蹿过去，小欧立即来劲，心想着正好拿兔子加餐，他追着兔子奔跑，可是跑了半天，兔子却一头扎进了一堆浓密的灌木丛里，不见了踪影。

茫然之际，小欧才意识到这附近异常寂静，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滑，自己瞬间跌进了一个大大的坑里。“啊！”小欧惊叫起来，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事情是小欧的左脚被夹住了，浑身上下全是长草和泥巴，腰图酸痛，狼狈不堪。

夹住小欧的是一个精钢所铸的野猪夹，这野猪夹非常厚实，齿又长又尖，生生扎进了肉里，血珠已从肉里冒出来。“啊！痛死了，完了！这个坑那么高，我怎么出去。”

荒山野岭，小欧找不到任何爬上坑的办法，只得任由肚子咕咕叫，脚下疼痛难忍，他以为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成想，命运又给了他一点甜头。

太阳已经西斜，小欧饿的两眼昏花，坑里泥土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传来：“野猪中招了？哈哈！老子一定要大吃一顿了。”话落间，一个头探了进来。这不是村里的流氓黄大民吗？小欧吓一跳，定定看着他不知所措。

“哈哈，原来是你这个高材生啊？我当是野猪呢！”顿了顿，黄大民厉声喝道：“你想不想活命？”

“嗯嗯！”小欧拼命点头，“你，你可以救我出去吗？”小欧胆怯地看着他，对于黄大民，附近的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偷窃第一，调戏妇女第二，暴脾气，爱打架。

黄大民却突然怒气冲冲说：“那我辛苦做好的陷阱被你破坏了，你说怎么办？我救你，你又做什么报答？”

“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小欧咬牙半天，终于狠下心作出决定，因为这个地方也只有黄大民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来了，人迹罕至，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来。

回家对父母撒了个谎，养好伤，学校也没去，就到了和黄大民约定的日子，他独自跑到黄大民家，战战兢兢地敲开了他家的门。忽然就被黄大民一把拽了进去。坐定下来后，黄大民开始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原来这厮又打起了盗窃的主意。小欧心里十分抵触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却又毫无办法，谁叫自己倒霉呢？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小欧和黄大民拿着蛇皮袋和木棍子沿着山路走了半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邻村一户养鸡大户家。月凉如水，趁着夜色，他俩偷偷摸摸敲晕了三只肥鸡，肥鸡发出叫声，惊动了屋主。主人出来一看却看不到任何异常，又回屋子睡觉。

黄大民看到这幕，不想放过这好机会，就再敲晕了两只鸡，不料，这次，屋主却拿着锄头从屋里冲了出来，挥舞着锄头怒骂：“好啊，是你们两个流氓来偷鸡，刚才我就隐约感觉不对劲，没想到真出事了。”

“老头子，快快出来捉贼。”屋主首先逮住了小欧，怒叫起来，而黄大民趁着屋主捉住小欧的空档，已经仓皇逃跑，留下一脸绝望的小欧。小欧被两个大人绑住后，被屋主问话，小欧全部承认了偷鸡的事情，说出父母的名字，家里住址。

第二天，小欧就被屋主拉扯着到了自己父母面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震惊表情。谁也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小欧会偷鸡，可是死去的肥鸡已经被屋主丢在地面，铁证如山。“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面对父母的震怒，村民的指责，还有屋主的得理不饶人。小欧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论如何，自己伙同别人偷鸡都是人神共愤的事情，无从解释。

小欧的父母想赔钱给养鸡的屋主，可是家里的积蓄都给小欧交学费了，怎么办？他们沉默半天也没更好的法子平息养鸡户的愤怒。屋主忽然提出，“这样吧，小欧帮忙我们做农活，我们正好自己缺一个人手。”

小欧含泪拼命点头，自己连累父母太多了，给父母丢进脸了，自己决计不能再连累他们了。父亲却突然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小欧的脸上立刻冒出一个通红的一座五指山。“我辛苦供你上学，换来的就是你这番话，难道你不想读书了？”小欧低头不语，拼命忍住就要落下的泪水。

“哎哎！他爸，别生气，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小欧母亲说。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小欧的父亲恨铁不成钢，气得头冒青烟，瞪眼看小欧。

邻居老奶奶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家里拿来钱一股脑放在养鸡的屋主手里：“你们看看，这里够不够？”

那屋主明显眼睛发亮，拉着自家老头子边走出门外，边说：“够了够了。”

大家围上来对着小欧问长问短，言语中还时不时带着讽刺，尖酸刻薄。小欧再也忍不住，躲进房间哭了，本就有强烈自尊心的小欧怎能允许自己被人奚落唾弃？他是高高在上，带着光环的孩子，是父母的骄傲，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他悔不当初，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小欧就收拾好行李，给父母留下纸条：爸妈，对不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出去了，不用记挂我，要是我不闯出个人样来，绝不回东村。你们多注重身体。

从此小欧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浪迹天涯，他身无分文，最初，他是在离家两个村的饭馆帮人洗碗，攒足了路费，再去更远的地方。后来他在客运站认识了一个同龄人，由于家里贫穷辍学的男孩。后来他和这位男孩成了莫逆之交，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小欧和男孩一起进工厂，做一个流水线工人，那时，工厂的生活非常艰苦，每天加背班连班仅能解决温饱问题，一年到头，没有留下任何积蓄。做满一年，小欧和男孩一起辞职，另找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

第四年，小欧被车间主任提拔，当起了班长，他管理一个流水线的工人，可是工人看到他人小，不足以为信，总是和他对着干。他在苦恼之余，买了很多管理学书本学习，给自己充电。半年后，工人们终于听信于他。他的流水线所创造的产量是整个车间最多的。他得到了领导的关注，正好车间主任辞职，上级提拔他接手车间主任的工作，他的薪水也翻了一番。可是总有人给上级领导打小报告找自己的茬，导致自己莫名其妙被扣掉奖金。

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外一扇门，小欧的命运再次得到了命运的垂怜，从此他的人生就像开挂似的，一路顺风顺水。

半年后，再也没有人打小报告，后来他又和那个在车站认识的男孩合伙搞了副业，晚上在夜市开夜宵档，生意越来越好，直到忙不过来，不得已辞职，开了多个连锁夜宵档。他当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老板，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1999年，小欧在闲暇之余总会忆起那个被人绑着，被人当众羞辱的时刻，无奈地笑笑，“谁叫自己笨呢？或者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黄大民的要求，若无其事毁约，我完全可以上大学了。可是纵观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和现在的成果，也值得了。”

很多事情就在于你一念之间，你选择善良，总得吃些苦；选择邪恶，脸皮厚些，看似事情顺利，但是结果不一定有好下场。一件事情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2000年，小欧开着宝马车，停在村口，向村里张望，感慨万分，有喜有悲。多年不见的父母是否还健朗？又或者他们已经满头白发，愁容满面。“亲爱的爸妈，你们的儿子回来了！我终于混出了个人样，我又重新成为了你们的骄傲。”

据小欧后来的话说，父母在自己离开初期，到处疯了似的找自己，后来还失眠了很久，到底有多久，如今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虽然小欧有定时写信回家问候父母，给父母报平安，可是，小欧的父母每天都很想念小欧。父亲甚至后悔了自己的那巴掌，总觉得是自己的那巴掌导致了小欧的离家出走。对此，小欧觉得自己愧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