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紫苏和青苏都是几年前种的,如今自己年年发很多。除了腌点儿辣苏子叶,做得多的就是苏子煎蛋。虽是一道极简单的小菜,却是非常开胃。每次做它,都会想起大学时期一位凭空冒出来的"大姑姑”。
我妈曾有个极要好的朋友,我从小叫姨姨的,因为一直在身边,说来比亲姨还要亲。我这姨姨老家上海,当年听说我去上海念书,趁着回家探亲的机会,硬把我从学校拎到她先生的大姐家去认亲,再三叮嘱人家关照我。要说这位认来的大姑姑家离我学校只有几站路,来去有得是公交车,确实非常方便。可是年少时性子狷介,难免有些腹诽这姨姨瞎操心,平白替我惹出一桩应酬。逢年过节心里总得闹腾一番:不去吧,辜负了姨姨一片好心,去吧,分明像个拆白党,跑去人家蹭闲饭。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校门口的小馆子叫上一份一块五的黄芽白肉丝炒面,油汪汪的一大盘别提多过瘾了。闹腾归闹腾,一年里几个大节我总还是会去点个卯。当然我这样要面子,绝对不会空着手。彼时电话不普及,偶有扑空的时候,那就跟停电放假一样,简直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多半时候,大姑姑还是在家的。如果下午下了课去,自然得等着家人回来一起吃晚饭。有时想要应付完差事赶紧逃回学校,专门挑着下午一两点钟翘了课去。即便这样,大姑姑不弄顿饭逼我吃掉是绝不会放我走的。对付这种不在饭点上的突然袭击,大姑姑通常是一连敲它四五只鸡蛋打散,炒一大盘鸡蛋给我下饭。看着那嫩黄的蛋浆嗞啦啦地在滚油里膨胀起伏,小小的灶间充满了平实诱人的香味,肚子再是不饿,胃口也来了。
刚工作时单位有个同事张罗移民美国,为了谋生,学了全套烹饪课,红案功夫相当过硬。偶尔单位聚餐,掌勺自然是他。他的压轴菜总是一道至简的滑蛋,柔软的淡黄色配着轻盈滑嫩的口感,轻松征服全公司,唯独我不大以为然,好是好,可是比起大姑姑做的,那还差得远呢!
如今大姑姑早已不在人世,我那姨姨去年也已仙去。偶尔做一次炒蛋,总会想起她们,连同时隔多年才浮上心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