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的十二月清晨，刘师傅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发动了那辆陪伴他五年的小货车。车厢里装着一万多斤新鲜的花菜，这是他这次运输的全部家当。后视镜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妻子温柔地笑着，八岁的儿子调皮地比着剪刀手。"这批货送到浙江莆田，能赚三千多块。"刘师傅自言自语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刚好够小鹏下学期的补习费，还能给老婆买件新羽绒服。"
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并不多，刘师傅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这批花菜对温度要求很高，保温系统必须保持在5-8度之间。他每隔半小时就会检查一次温度显示器，生怕出什么差错。
"还有一百公里就到了。"刘师傅看了眼导航，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想象着交货后给妻子打电话报平安的情景，甚至已经在盘算要不要给儿子带个玩具回去。就在这时，一辆银色小轿车突然从右侧车道变道过来，距离近得几乎要擦到刘师傅的车头。刘师傅本能地猛打方向盘避让，货车剧烈摇晃起来。"不好！"刘师傅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货车失控地冲向护栏，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整个车身侧翻在应急车道上。
不知过了多久，刘师傅才从眩晕中恢复意识。他艰难地从驾驶室爬出来，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可能是擦伤了。但比起这个，更让他心惊的是车厢的状况——保温系统的管道破裂了，冷气正"嘶嘶"地往外漏。"
完了，全完了..."刘师傅颤抖着掏出手机，先给收货方打了电话。"张老板，我这边出了车祸，保温系统坏了，花菜可能会受影响..."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冷淡的声音："刘师傅，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温度不达标我们有权拒收。这批花菜我们不能要了。"
刘师傅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张老板，您通融通融，我...""没得商量。按合同你要赔偿货款和违约金，总共四万八。明天我让财务联系你。"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刘师傅呆立在寒风中，手机从指间滑落。四万八——这相当于他三个月的收入。家里刚给小鹏报了英语补习班，妻子上个月才因为腰疼辞去了超市的工作...这笔赔偿金会彻底压垮他们一家。"我该怎么办..."刘师傅蹲在路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想起出门前妻子细心地为他整理行李，想起儿子骄傲地向同学炫耀"我爸爸是卡车司机"，想起自己承诺过今年春节要带全家去海南玩...泪水模糊了视线，刘师傅没注意到一辆警车正缓缓停在他身旁。"师傅，您没事吧？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刘师傅抬起头，看到一位穿着交警制服的中年男子正关切地看着他。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胸牌上写着"编号"。"我...我的车翻了，货也..."刘师傅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王队长看了看侧翻的货车和散落的花菜，立刻明白了状况。他拍了拍刘师傅的肩膀："别急，人没事最重要。来，先到我们巡逻车上暖和一下，慢慢说。"
在温暖的警车里，刘师傅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王队长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眉头却越皱越紧。"拒收？这么冷的天，花菜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啊。"王队长下车检查了花菜的状况，"还很新鲜嘛！"刘师傅苦笑："合同就是合同，我认栽。只是这笔赔偿金..."他的声音又哽咽了。王队长沉思片刻，突然掏出手机："等等，我有个主意。"他先是给事故处理部门打了电话，安排拖车和现场清理。然后打开微信，对着花菜拍了几张照片，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着。"我在朋友圈和几个本地群里发一下，看看有没有人需要花菜。"王队长解释道，"我们浙江人最看不得老实人吃亏。"刘师傅愣住了："这...这能行吗？""试试看嘛！"王队长爽朗地笑了，"我们莆田人最爱吃花菜了，特别是冬天。"消息发出后不到十分钟，王队长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喂？对对对，高速东出口这边...新鲜着呢...要多少？"王队长一边接电话一边对刘师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有人要买了！"刘师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地看着王队长一个接一个地接电话，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
两小时后，景象让刘师傅终身难忘——一辆接一辆的私家车、小货车甚至三轮车陆续来到事故现场。有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有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有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师傅，我要二十斤！"
"给我装五十斤，我家开餐馆的！"
"这花菜真水灵，比菜市场还新鲜！"人们自发地排起长队，有的甚至帮刘师傅把花菜从车厢里搬出来。王队长和几个赶来的交警维持着秩序，还帮忙称重、收钱。"这...这..."刘师傅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眼泪再次涌出来，但这次是因为感动。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买了五斤花菜，却硬塞给刘师傅一百块钱："小伙子，不容易啊，多出来的就当奶奶请你吃饭。"开餐馆的李老板直接买走了剩下的两千斤："正好冬天火锅季，花菜卖得快！"傍晚时分，最后一箱花菜被买走。刘师傅数了数收入——不仅弥补了全部货款，还多出了两千多块钱。"
王队长，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刘师傅握着王队长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王队长笑着摇头："要谢就谢这些热心市民。我们浙江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有难处。"刘师傅转向还未散去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谢谢浙江的好心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和善意的笑声。
有人喊："师傅，下次还来莆田啊！"回程的路上，刘师傅给妻子打了电话。听完丈夫的经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老公..."妻子声音哽咽，"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是啊。"刘师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明亮，"等小鹏放假了，咱们一家三口专门来莆田感谢这些恩人。"夜幕降临，高速公路上的车灯连成一条温暖的光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