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中西部,雄鸡版图的肚子处靠后一点的位置。那时候的冬天漫长,有雾有雪,冷是日常的基调;那年月的夏天短暂,六、七、八三个月,炎热酷暑,除了从早到晚流个不停的汗水,还有无处不在的蚊子。
冬天倒是没蚊子,可冬天有冬天的难熬。我的手脚每年会冻出紫色的疙瘩,疙瘩久了不散,慢慢转为冻疮,疤壳时不时裂口出血,痛还痒,硬忍不能挠。
好不容易到了夏天,冻疮的颜色渐渐转淡,不疼不痒了。可蚊子四面出动,逮哪咬哪,每每见到大只的长脚蚊匍匐在冻疮边沿,那感觉就像咬住了自己的心,吸心脏的血。
那时候的春秋短,一个月的光景,没有寒冷冻疮,没有汗水蚊子。一年十二个月,只有零头是美好时光,自然令人想到逃离。
我是在冬天离开家乡来到南边的,一下火车棉袄里裹着的身体像有针在刺。四周温润潮湿,棉袄绒衣纷纷扒下,人也轻盈起来,一下子似蝴蝶坠入春天。
那年的冬天,手背边、脚后跟破天荒没冻破皮,没长脓疮疤痕。到了夏天,心想着蚊子快登场了吧,哪知七月过完,八月离开,九月结束,都没见到蚊子出没。闹市没有,山脚海边也没有。也许有过零星几只吧,总之,没有那种令人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光顾身体扎一下、咬一口那般阴魂不散。
刚来那阵,城中及城边人都不多,蚊子也不多。夏天气温较高,感觉不出蚊子的存在;冬天偶尔一两只飞出来,便追着拍掉,消灭后也就清净了。
慢慢的,这儿的人越来越多,楼房越来越密集高耸,令人奇怪的是蚊子也一年比一年多起来。不光夏天有了,冬天更是汹涌。那些30多楼的高层住户,开着窗户可以触摸云朵,蚊子一样飞进飞出。
我家住9楼,次次进出电梯少不了与蚊子为伴。开始还打,后面就放弃了,根本就打不尽。于是家里一年四季都挂着蚊帐,我试过用驱蚊水喷,以为安全了,可还没入睡,”呜呜呜”小东西钻出来绕着人盘旋,那个烦呀陡然升起,无赖还是钻进蚊帐床方可安寝。
我的手臂、脚裸及小腿时常见到蚊子叮咬过的红点。公司有蚊子,家里有蚊子,也就少不了星星点点的红啰。
我又往哪里逃呢,哪里没有蚊子?
前几天连日阵雨,南方落龙舟水。下班回到家,天阴沉沉的,得开着灯做晚餐。哗!好家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团的小飞蛾,它们与蚊子相比,就翅膀稍长稍宽点。它们不叮咬我的胳膊腿,不吸取我的血液,它们只是绕着厨房的顶灯一阵猛扑,撞击声“嘀嘀嘀”地响,顿时地板上哗啦啦落下一层透明的翅膀,折翼的天使就这么陨落了。
还有几只碰晕了头的,直往我准备炒菜的油锅里冲,扑腾了两下,就挺直了小小的身体。上一秒还生猛鲜活,下一秒就为躺尸,这是为何?
小飞蛾从外形上看,无疑是蚊子的近亲,几乎可以互混。蚊子拼命进化优胜品种,与强大的人类争地盘、争食物,夺取营养现成品,那叫一个猖獗。
小飞蛾就不一样了,人们平常见不着它们,也不知道它们躲在哪儿。只有夏季天空低沉的闷热,才会把它们逼出来,它们一现身,就寻了光亮去,以自焚的方式结束生命,不愿多打扰人类一秒半分。
内审自持,那群飞在人间的小飞蛾,多少令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