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归何处寻(十四)

第十四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天气日渐转暖,茉莉挨着纳兰性德坐在紫竹院的湖畔,桃花开了,明媚而灿烂,那是春天的颜色。那日争执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起和皮耶德有关的一个字,他的沉默让茉莉隐隐觉着不安,他们之间有了距离,即便近在咫尺,依然隔了一个天涯。

纳兰性德轻抚着茉莉的手,柔声问:“还记得在扬州时看桃花么?”

“记得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茉莉心里涌起巨大的成就感,这一世,最大的成功,莫过于让这个忧伤的男人露出笑容。她依恋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清减了不少,只是,每日相对未能及时察觉。她不动声色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余光向他手心扫去,他的生命线似乎浅淡了许多,她的心蓦地一沉。

“你在给我看手相么?”他笑问,眼里全是宠溺。

茉莉慌忙否认:“我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呢,我可是来自现代的、受过高等教育的……”

“知识女性,是不是?”他轻轻抚弄她的发梢,淡淡地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茉莉的心痉挛了一下,他说的话、他的表情都是那么怪异,难道,他已觉察到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可是,民间不是自古就有传言么,人,对自己的生死有着本能的直觉。

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这两年,委屈你了。”

他的言行非常反常,令茉莉十分不安,她糊里糊涂地冒出来一句——“一般吧。”

“你怀有身孕,需要多休息。我请了大夫给你瞧瞧,你该回去了。”纳兰性德眼中有不易察觉的犹豫一闪而过,他拉着茉莉起来,沿着湖畔极缓慢地往回走。

“不至于走得这么慢吧?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少奶奶,这要是在现代,我说不定还要去游泳健走呢!”茉莉突然傻傻地笑起来,“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这样拉着我。”

茉莉倚在他身上,幸福地哼唱:“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歌声戛然而止,他们不可能一起慢慢变老,也不可能在老了以后一起回忆今天。忧伤之灵降临在她身上,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纳兰性德没有任何反应,茉莉偷偷看他,他的表情异常平静,只是,她似乎听见了他心中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回到住处,小六子已经带着大夫候着了,纳兰性德面无表情地叮嘱大夫:“仔细瞧瞧,给她开点安胎药。”

茉莉隐隐觉着不安,不解地问:“我没有任何先兆流产的迹象,也要吃安胎药么?”

纳兰性德柔声问:“你不信我么?”

茉莉尴尬地一笑,将手腕伸到大夫面前。大夫诚惶诚恐地把了脉、开了方子,小六子立刻让人煎药去了。

药煎好了,无瑕小心翼翼地端进来,“有点苦,小心烫。”

茉莉伸手接了,正迟疑着要不要喝,外面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小六子的呵斥声和一个男人蹩脚的中文,茉莉知道是皮耶德来了,忙一口气喝下去,浓厚的苦味从胃里反上来,她差点吐了。茉莉偷偷瞄一眼纳兰性德,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瞧不出悲喜,趁他不说话,茉莉硬着头皮起身出去,一眼瞧见小六子正和皮耶德拉拉扯扯,茉莉忙制止道:“六儿,他是我的朋友。”

小六子不情愿地放开皮耶德,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个野蛮人!”皮耶德愤愤地骂他一句,开心地转向茉莉,“嗨,Jasmine!你和宝宝都好么?”

茉莉正欲回答,突然觉着腹部隐隐作痛,有种下坠的感觉。

皮耶德搓着手,羞涩地问:“Jasmine,我的提议你考虑了么?”

不待茉莉回答,他自顾自继续道:“有人在距离东南亚很远的南方发现了一片神奇的大陆,那里有一块红色的巨石,你真该跟我一起去看看!

他说的是变色岩么?应该很向往的,茉莉却只觉得肚子更痛了。

“她不能跟你走!”纳兰性德不知何时出来了,冷冷道。

茉莉猛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地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他淡淡道。

“你杀人了你知道么!你把自己的孩子杀死了!”茉莉扑过去在他身上胡乱地打,一边打一边口不择言地骂,“你这个变态!因为你自己感情上郁郁不得志,你就见不得别人好,你就巴不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倒霉!”

小六子冲过来,带着哭腔道:“宛儿姐,您误会大爷了,您不能这么说大爷。”

纳兰性德推开他,声音嘶哑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给你自由!”

无瑕突然惊叫道:“宛儿姐,你在流血!”

茉莉低头看去,就见裙子红了一大片,她绝望地看见那个小小的生命正一步一步地远去。她抓住纳兰性德,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管!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还给我!”

皮耶德惊呼:“My god!你这个野蛮的中国人!你对她做了什么!”

纳兰性德不理睬皮耶德,抱起茉莉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一日,你会知道,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茉莉悲愤地瞪着他,他眼中有不顾一切的狂野,还有无法言说的无奈,这份无奈深深刺痛了她,令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不知睡了多久,茉莉终于醒了。无瑕在她身边,眼睛红红的。不用问,茉莉知道孩子没了。她茫然四顾,猛然发现纳兰性德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她从床上跳下来,扑上去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下去,直到齿缝间飘出淡淡的腥味。

茉莉幽怨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问:“为什么?”

“你觉着解气了么?”纳兰性德淡淡一笑,“你不是想离开我么?没有孩子,你便自由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茉莉阴险地笑了,“你这么高贵,我这么低贱,自然只有你不要我,没有我不要你的道理是不是?你就是受不了被人甩是不是?你这么恨我,干嘛不直接杀了我?我会像贞子那样躲在你家的水井里,每夜叫着你的名字披头散发地往上爬!”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纳兰性德苦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去,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茉莉呆呆地坐在床上,不停地重复:“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无瑕担心地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你别怨恨纳兰公子,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苦衷。我觉着,他对你是真心的。”

“他连我给他怀的孩子都不想要,怎么会是真心呢!他明明就是想甩掉我!”茉莉突然泪流满面,“他想甩我直接说不得了嘛,谁也没想赖着他!”

小香一脸忧色地进来,看着茉莉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吧,”茉莉苦笑道,“已经倒霉到底了,还能更倒霉么?”

小香皱着眉道:“那个意大利人来了,被六哥打发了。”

“他还在?”茉莉问。

“嗯……”小香略一迟疑,“他还……带了几个人来。”

“嗯?”茉莉随手抓起枕头狠狠抛在地上,“哼!”

深夜,茉莉一言不发地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她莫名地想起,纳兰性德的亡妻曾在他梦中对他吟道——明月夜夜向郎圆。今夜,又是圆月当空,他,在想什么?

清晨,无瑕早早地起床,洗漱了出来,就见纳兰性德已端坐在院子里,悠闲地边喝茶边翻书,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他的脸色越见苍白憔悴,想必,昨夜一定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瑕幽幽叹息,他们的事,不能管,也没法管。

时近正午,茉莉懒洋洋地起床了,瞧见她出来,纳兰性德放下手里的书,温言道:“我请了大夫来为你调理,一时三刻就到了。”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茉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硬地问。

纳兰性德淡淡地笑,“正是。”

“我不需要!我怕他给我下毒!留着给你自己看吧!”茉莉恶狠狠地甩出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纳兰性德一怔,起身拦住她,“你要去哪儿?你需要休息。”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

茉莉恼火地推他,他分毫不让,不容置疑道:“我陪你去。”

他的脸,始终是微笑的,他的眼睛,明明在正午的骄阳下,竟隐隐浮现出几分落寞。茉莉的心狠狠地一颤,她想起了初见他的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就是这落寞,教她对他一见钟情。

受到纳兰性德的“挟持”,茉莉的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转来转去,始终还在附近。茉莉几次想找机会甩掉他,都没有成功。

纳兰性德紧紧攥着她的手,道:“你不能跟那个意大利人走。”

茉莉挑衅地看着他,刻薄道:“你不是想给我自由么?你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难道不是为了给我创造个机会,无牵无挂地跟着他走么?怎么,您现在后悔了?虽然已经是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了,但是,只有您能扔,不能让别人捡便宜,是么?”

纳兰性德沉默许久,不冷不热道:“自今日起,你想出门必需和我在一起。我不在的时候,你哪也不能去。”

茉莉冷笑道:“有本事你就24小时看着我,厕所都别去!”

纳兰性德笑了,“那就试试看。”

他的外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柔沉静,他的心,却变得凛冽而深不可测。茉莉只觉脊背发冷,难道,一个人要离开之前,精神也会随之癫狂么?

纳兰性德直到亥时才走,小六子安排了三个人守着,他走得十分踏实。他一走,无瑕便来了,忧心忡忡道:“纳兰公子变得好可怕。”

茉莉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皮耶德来了三次,都被守在外面那三位轰走了,”无瑕压低声音道,“你若真想走,可以教李大哥帮你啊。”

茉莉心中一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她随口问:“你和李大哥有联系么?”

无瑕红了脸,摇摇头,“我可以去找他。”

瞧她这娇羞劲儿,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啊!茉莉暗暗吃惊,难道,她对李长风有情?

无瑕见茉莉不说话,只道她是在担心,瞥一眼门外,宽慰道:“他们只盯着你,我可以出去呀。”

“嗯,”茉莉脸上露出笑意,“那就麻烦你去一趟啦。”

“不麻烦,在无瑕心里,宛儿姐就是亲姐姐!”无瑕笑得真诚,“宛儿姐,你好生歇着,我也睡了。”

望着无瑕清瘦的背影轻盈地离开,茉莉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次日午时,茉莉懒洋洋地醒来,茫然瞪着眼睛,因为睡得太久,她的大脑一片混沌。

无瑕正好端着碗鸡汤进来,见她起了,忙道:“快趁热喝了,你得养足力气才行。”

茉莉顿时来了精神,“找着李长风了?”

“嗯,”无瑕点点头,“李大哥教我告诉你,只要你准备好了,他随时可以来接你。”

茉莉盘算一番,道:“你告诉他,今夜子时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出去。”

无瑕迟疑着问:“你真的要走么?你真的舍得离开纳兰公子么?你真的不后悔么?”

“谁说我要离开他了?”茉莉眉毛一挑,“只许他欺负我么?我就是要戏弄戏弄他,我要气死他!”

无瑕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可是,李大哥……”

“好啦,你就放心吧!”茉莉笑得很暧昧,“只要你乖乖听话,呵呵……”

无瑕顿时满脸绯红,一溜小跑着去了。

傍晚时分,无瑕和小香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茉莉亲自招呼守卫在门外的三位:“哥儿几个进来一起吃吧,姐姐给你们准备了好酒,就当今儿过节了。”

三人心里痒痒的,互相交换一下眼神,讪讪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就不去了,六哥知道要骂我们的。”

“这有什么呀?我不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呢?”茉莉大方地笑道,“这大热天的,你们天天在这儿守着多累呀!他不心疼你们,姐姐心疼,来吧,不就是吃顿饭么?哪儿吃不是吃啊?再者说了,你们陪我吃饭,那不也是为了保护我么?”

三人受到茉莉的蛊惑,放下顾虑跟她进了院。小香殷勤地迎上来,“快来坐,你们日日替我们姐儿几个守着,辛苦了!今日,就当是我们答谢几位哥哥了。”

有美酒有好菜,还有美女相陪,只要想上一想,心里便已乐开了花,何况这一切就近在眼前。不过,乐归乐,关键问题上不能糊涂,三人婉拒道:“哥儿几个有口吃的就行了,酒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喝的,万一夜里出点什么事,六哥非打折我们的腿不可。”

“那就不喝,”茉莉体贴道,“喝水总成吧?”

三人早就渴了,闻听此言,愈发渴的急切起来,“可以可以。”

搞定!茉莉暗自窃笑,飞给无瑕一个暧昧的眼神。

李长风给的药果然厉害,三人吃饱菜、喝饱水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小香妹妹,把你一个人留下,你怕不怕?”茉莉亲昵地搂着小香,调侃地问。

“不怕,”小香古灵精怪地笑了,“纳兰公子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计较。”

出得院门,李长风微笑的眼眸在银白色的月光下迎上来,无瑕心中春情荡漾,羞红了脸垂下头去。茉莉偷着用手指指无瑕,对李长风露出一脸坏笑,李长风心中尴尬,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茉莉大大咧咧道:“我要去找皮耶德,他答应带我一起出海航行,你可以送我去他那儿么?”

李长风心中一阵难过,无言地点点头。

茉莉扑哧一乐,指着无瑕道:“这个傻丫头最是传统不过了,西方世界不适合她,所以我不能带她去。”

无瑕惊讶地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看着茉莉。

“李大哥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她呢?”茉莉突然拉起无瑕的手,递到李长风面前。

李长风怔在那里没有反应,无瑕羞怯地挣脱茉莉,后退了半步。茉莉暗暗心疼,如此娇柔婉约的女子,即便茉莉看了也是我见犹怜,李长风这块木头怎么就麻木不仁、没有感觉呢?

茉莉亲热地挽了无瑕,温言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若是不喜欢,我跟你道歉好了。”

无瑕欲言又止地抬起头,那双哀怨动人的眼睛,却是幽幽看向李长风的,李长风的心跳骤然加速,那股早已融入骨血中的豪情在接触到无瑕的目光时,竟有了些许温柔。这是怎么了?他纳闷地问自己,他只知道一直以来,茉莉是令他魂牵梦系、可生可死的女人,却不知道,娇弱的无瑕、轻声细语的无瑕,竟然也能触动他的心弦。

茉莉若有所思地看着李长风,打断他的思绪,“李大哥,今天夜里,麻烦你先找个地方安置我们一下。”

李长风局促地“喔”一声,道:“我早已安排好了。”

深夜,无瑕在茉莉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茉莉轻手轻脚地起床,摸到李长风房间外,他果然还没有睡,高大的身影映在窗上。

茉莉轻轻敲敲窗框,低声问:“李大哥,我可以进去么?”

李长风猛然开门,盯着茉莉声音暗哑地问:“为什么这么做?”

茉莉淡淡一笑,走进门去,“你想问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跟皮耶德走,还是,我为什么要把无瑕交给你?”

“都想知道。”李长风在她身后关上门。

茉莉转回身,看着他的眼睛,“李大哥,你抱抱我好么?”

不待李长风回答,茉莉已经轻轻倚在他胸前,李长风一怔,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

“好温暖,和我想象的一样,”茉莉任性地享受着他的怀抱和他的深情,全不理会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我一直希望你能这样抱抱我。”

“为,为什么?”李长风的舌头打了结,说话不利索了。

茉莉从他怀里钻出来,缓缓道:“我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在扬州你没有把我弄丢,也许,我们都会少很多烦恼。可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李长风眼中分明地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然后,突然消失。

“我想跟皮耶德走全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没了,我不会再跟他走了。我和他……”茉莉问,“你知道,这个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李长风苦笑,“你说的是纳兰公子。”

“我和他……已经不能分开了,我是真的爱他,真的不能离开他,”茉莉知道自己很残忍,她狠狠心道,“李大哥,我求你一件事……”

“你提的要求我不会拒绝,”李长风打断她,“但是,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么?”

茉莉坚决地说:“是!无瑕就像我的妹妹,她是这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女子,我相信,她一定能带给你幸福。而你,也一定可以保护她。”

李长风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郑重道:“我娶她。”

茉莉松了口气,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李长风纳闷地问。

茉莉羞答答道:“那个,你结婚的事,对外,能不能就说是跟我啊?”

李长风惊讶地看着她,“为何?”

茉莉扭扭捏捏道:“你若信我,就别问了。”

“茉莉”的沈老板要嫁人了,出嫁的对象是一个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侠客,出嫁时间就定在十日后。

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在坊间流传开来。不得不感慨,作为一个有群众基础的组织,天地会做事是有效率、有成果的。

“大爷,您真的不管?就由着宛儿姐胡闹么?”小六子忧心忡忡地问。

纳兰性德苦笑着反问:“怎么管?凭什么管?”

“都怪我!找了几个废物,让那个杀千刀的李长风钻了空子!”小六子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就差大嘴巴抽自己了,“大爷,要不,我带上几个人去把宛儿姐给抢回来?我不相信她能对您这么绝情!”

纳兰性德淡淡地笑了,“这事儿不怪你,若我真想看着她,她走得了么?我就是想瞧瞧,她能做出什么来?”

小六子忍不住哭了,他用手背擦一把鼻涕,“大爷,您干嘛要这么苦着自己?您为什么不去跟宛儿姐说清楚?你们俩能遇上多不容易,干嘛要没事儿找事儿地互相折磨呢?您心里苦,宛儿姐心里也未见得就好过,您就是个爱较劲的人,她比您还爱较劲!您就大人有大量,让一步吧,省得到最后你们俩都后悔!”

“我心里有数,”纳兰性德长叹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累了,你下去吧。”

茉莉出神地看着无瑕试穿她的嫁衣,红色喜服将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映衬得艳若桃花,茉莉深深感慨,果然出嫁的女人是最美的!

李长风不知何时进来了,沉默地看着她们,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子,一个是即将成为他的新娘的女子,可惜……

无瑕瞧见他,红着脸羞怯地垂下头去。茉莉暗暗好笑,都快成一家子了,还这么害臊!

“茉莉……”李长风声音低沉地叫她,语气里却有无法掩饰的温柔。

茉莉不自然地笑笑,“什么事?”

李长风道:“有个叫小六子的要见你。”

终于来了。茉莉淡淡地笑,“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小六子被带到茉莉面前,茉莉从容不迫地喝茶,一句话也不说。小六子愁眉苦脸地看着她,试探地问:“宛儿姐,您真要嫁给刚才那个家伙?”

“嗯,”茉莉点点头,夸耀道,“他对我很好,我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我让他向南他绝不向北,你说,女人嫁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他能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么?我能找着这样的男人,还挑什么呢?”

“大爷怎么办?”小六子急切地问。

“什么怎么办?他不是有两个老婆么?再说了,他现在看见我就来气,我自己走了,他不是正好眼不见为净么?我们好歹也有段情分吧,我能找着这么好的下家,他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呀,”茉莉不以为然道,“你也应该替我高兴呀!”

她无所谓的态度教小六子心寒,他只觉悲从中来,哑着嗓子哀求道:“宛儿姐,我不相信您对大爷能这么绝情,您既然知道大爷没几天好活了,就别再折腾他了!”

“你说什么?你疯了!”茉莉一惊,本能地掩饰,“这种晦气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呢?你就不怕他听见了打死你?!”

小六子悲叹一声,哭道:“我倒宁愿被他打死,也不愿意相信您纸上写的那些字儿是真的。可是,大爷看了都信了,我怎么能不信呢?”

“什么纸?什么字?”茉莉猛然想起自己很长时间不写日记了,前几日偶然间想翻翻,竟没找到!

小六子苦口婆心道:“宛儿姐,您就别不承认了,是我找出来给大爷瞧的。大爷其实就是想知道,您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个洋鬼子走?”

原来如此!茉莉心里没有震惊、没有忧伤,也没有麻木,她呆呆地缩进椅子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命么?


紫竹院的湖畔,夏日的风带来阵阵热浪,茉莉呆呆地坐在水边,出神地看着水波在阳光下闪耀。有一刹那,她甚至出现了幻觉,以为只要跳进水里就可以穿越300年时空回到来处。也许,再睁开眼睛会猛然发现,一切不过是一个太过悠长的梦而已。

“你想回去?”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告诉她,这不是梦。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快乐的、痛苦的,得到的、失去的,都是真真切切的。

茉莉回头看向纳兰性德,他的眼睛,今日看起来格外清亮,带着笑意——“这里确实不适合你。”

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茉莉还是好奇地问:“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阻止我跟皮耶德去欧洲?你知道,对我来说,那将是一段比在这里更加精彩的体验。人生活的不就是一场体验么?”

纳兰性德似乎从未如此刻这般沉静,他缓缓道:“也许,我不该替你决定你的人生,但是,我确实不放心把你交给他。现在的西方和你来时的西方不一样,是不是?你能确定,你可以应付么?若有一日,你厌倦了,怎么办?”

茉莉心里有感动的情愫开始暗涌。

“你真想嫁给李长风么?”他眼里有了淡淡的阴郁,“你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么?你愿意每日都活在危险恐惧之中么?”

“我跟你说过,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了,”茉莉露出狡猾的笑,“我从来也没想嫁给他,他要娶的是无瑕。”

“嗯?”纳兰性德望着她宠溺地笑,“为何故意散布谣言?”

“是我故意么?”茉莉一脸无辜地狡辩,“是你们这的人太无聊了吧!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这个落后的时代,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谣言居然能被你们传得人尽皆知,我真是心服、口服、佩服!”

纳兰性德伸手打一下她的头,别有用心地感慨:“今日,实在是热得紧呐!”

“用不用我为您宽衣啊?”茉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的。她柔软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搭上他的衣领,诱惑着他身体里属于阳刚的力量。

“也好,”他不由自主地激动了,“只是,委屈你了……”

他警觉地将周围观察个仔细,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茉莉早已娇笑着扑进他怀里。

“呵呵呵……”茉莉一边傻笑,一边用衣袖替他擦汗。

“起来吧,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纳兰性德拨弄着她的发梢催促道。

“起来可以,”茉莉翻个身把他压在下面,“你不能走,你得陪着我,一直陪到晚上睡觉!”

“好,”他宠溺地望着她,“从今往后,我日日陪着你,一直陪到你觉着腻了为止。”

“好啊!”茉莉兴奋地大叫一声,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无法控制的悲伤。藏好情绪,她重新抬起头,出其不意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几日不见,怎么变小狗了?”他纵容地把她抱在怀里,“瞧瞧,你上次咬的还没好呢。”

“我就是狗!”茉莉得意地宣称,“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记号!”

红红的夕阳挂在树梢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闲逛了一下午。茉莉和纳兰性德十指紧扣着走在街上,心中不禁暗暗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路边酒楼里传出一阵吵闹声,一个头发散乱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扑出来,身上、脸上全是血,行人受到惊吓四散逃开,更有女人尖声惊叫起来。纳兰性德迅速将茉莉藏到身后,两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人追出来,手里都握着刀。茉莉躲在纳兰性德背后偷看,恰巧逃跑者回了一下头,他的目光在纳兰性德脸上停留片刻,移开了。虽然他满脸血污,茉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李长风那位肤色黝黑的兄弟赵大虎。

“他、他是……”茉莉扯着纳兰性德的衣袖,迟疑道。

纳兰性德低声道:“我知道。”

追赶的人已将赵大虎一前一后拦住,赵大虎自知无法逃脱,索性怒骂道:“清狗!爷爷今日被你们这两条狗咬上了,算是爷爷倒霉!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一名“清狗”冷笑道:“就冲你说的这句话,你还想要痛快么?”

“那、那个……”茉莉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那两个人我见过,他们可能也识得我……”刹那间,纳兰性德心中已反复思量了好几遍,他攥紧茉莉,“咱们快走。”

茉莉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赵大虎好像认出你了,若他受刑不过,会不会连累你?”

纳兰性德苦笑道:“我还怕被连累么?”

“你的家人呢?”茉莉突然觉得自己很坏,很对不起李长风。

纳兰性德心头一震,攥着茉莉的手也松开了,他眼里霎时间多了一丝于这个炎夏的傍晚极不相称的寒意。

纳兰性德和茉莉艰难抉择的同时,赵大虎也做出了一个决定——以死相拼。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扑了出去,两人俱是一怔,但并不惊慌,赵大虎已身受重伤,要擒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既然事态发生了新的变化,纳兰性德乐得暂且静观其变。

赵大虎的反扑是无力的,在他妄图自尽之前,他的匕首被夺下了,手脚也被缚住,他像一只狂躁的黑豹,仰天怒吼、目眦尽裂。

一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刺过来,二人惊慌之下顿时放开了他。剑像水蛇一样灵活地游动,瞬间便将缚住赵大虎的绳索割断了。赵大虎立时蹲下身子,就地一滚逃出了二人的包围。

茉莉的心跳几乎停滞了,来的是李长风,尽管他蒙着面,她还是知道。

“走!”李长风对赵大虎低喝一声,迎向那二人。

李长风很快占据了上风,二人应付的愈来愈吃力。一人仓惶闪避之下猛撞到纳兰性德近前的一处烧饼摊上,将整个摊子压塌了,李长风的长剑来势凶猛地贯穿了他的身体,他一声不吭地死了。

李长风转身攻向另一人,那人夺命奔逃中被赵大虎突然伸出的脚绊倒在地,李长风的剑在他背上砍出一道深长的创口,血从里面喷出来,他艰难地回头望着纳兰性德,用尽气力哀叫:“纳兰……”

勉强说出这两个字,他头一歪,死了。李长风以极快的速度夹起赵大虎飞奔而去,纳兰性德略一迟疑,追了出去,留下茉莉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男人转瞬间消失无踪。

茉莉的心乱了,一连串问题争先恐后地挤进她脑袋里——他为什么要去追李长风?他这一去会不会有危险?她该留在这等,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群官差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大有“悍吏之来吾乡”的姿态,见人就问:“反贼呢?反贼去哪儿了?谁知道怎么回事?”

围观的百姓看见官差本能地害怕,不约而同地指向了茉莉,不待茉莉回过神来,几个官差已将她团团围住,“你是何人?与那些反贼是什么关系?”

茉莉一惊,迅速给自己伪装上受到惊吓后精神恍惚的表情,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个长官模样的官差俯下身去检查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冷冷地吩咐:“把这个女人带回去。”

“等一下等一下!”小香从人群里挤出来,凑到长官身边,赔着笑掏出一只玉观音塞进他手里,轻声道,“这位是‘茉莉’的沈老板,您听说过吧?”

茉莉暗叫,坏了坏了!小香可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茉莉”的沈老板是纳兰性德的女人?这下可好了,是个人就知道纳兰性德和此事难脱干系了!难怪他方才去追,大概他早已猜到瞒不住。

长官怔一怔,把玉观音不动声色地还给小香,将茉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不冷不热道:“方才对不住了。”

人群外又起了骚动,有人喝问:“你是何人?瞧你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就不像个好人!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只怕和反贼是一伙的吧?”

长官不再理会茉莉,拨开人群走过去,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是纳兰性德。他肩上有一处剑伤,还在流血,小香大惊,若不是茉莉拦着,她就要冲到前面去了。茉莉暗暗思忖,李长风若真想伤他结果绝不会仅仅如此,这伤多半是掩人耳目的。

“纳兰公子怎么受伤了?”小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焦急地问。

茉莉一惊,这么关键的时刻差点忘了小香是康熙的人!她迅速换上忧虑的表情,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啊!方才事发突然,他跟着那两个人就追出去了,都怪我反应慢没拦住,早知他会受伤,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

小香的注意力都在纳兰性德身上,只“嗯”了一声。

长官毕竟比普通官差多了几分见识,从纳兰性德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便看出他的身份非同一般,语气十分客气,“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纳兰性德淡然道:“纳兰性德。”

长官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茉莉,小香忙高声道:“没错没错!”

茉莉拉着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低语:“你别说了,他方才就不太相信你的话,这也不能怪他,只怪这世上冒充骗人的事太多了。”

小香吐一吐舌头,冲着长官的后背啐了一口。茉莉远远地看着他们,瞧见纳兰性德掏出一件物事给他看,长官立刻变得唯唯诺诺了,料想那应当是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纳兰性德来到茉莉面前,柔声道:“你先回去,我跟他们交代清楚就回。”

茉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等到夜幕低垂,纳兰性德终于回来了,和小六子一起,他的伤口已经经过包扎,精神看上去也还不错。

“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茉莉扑进他怀里,茫然无计地喃喃自语,“都怪我,我早就该离李长风远一点!自从你遇见我,我就在不停地给你惹麻烦,上天安排我到这来,不会就是给你捣乱的吧?”

“我也在想,我前世一定是欠了你了!”纳兰性德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她明艳动人的脸,“我究竟欠了你什么呢?”

“你何止以前欠我了?你这辈子也欠了!我给了你全部,而你只给了我N分之一!”茉莉的黑色幽默又被激发出来,“说吧,下辈子你想往哪儿躲,要不要再躲远点,回商朝去?你若是那商纣王,我就是那苏妲己!”

“总之就是不放过我了?”纳兰性德发愁地想一想,“你说过,除了穿越时间,还可以穿越空间?”

“哼哼哼,千方百计地想甩掉我?”茉莉不忿地冷笑,豪气冲天地大放厥词,“就算你跑到马丘比丘去,我也能追上你!”

纳兰性德被马丘比丘所惑,不解地问:“马丘比丘在何处?是个什么地方?”

“在美洲,是地球上的一个神秘之地,”茉莉无限憧憬道,“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一起去马丘比丘看看,我想知道,在那个神奇的地方是否会发生奇迹?”

“今生今世恐怕没有机会了,”纳兰性德把茉莉紧紧拥入怀中,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生命里,“来世我就去那儿等着你继续折腾我。”

茉莉不敢再见李长风,她甚至后悔当初求他娶无瑕,唯一让她略感安慰的是,纳兰性德告诉她,那日追上李长风后,李长风答应娶了无瑕便离开京城。距离无瑕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茉莉犹豫再三,还是让小六子极其隐秘地把她接回来了。出嫁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教她太委屈了。

这一日,小全子跑进康熙的书房,恭恭敬敬道:“皇上,纳兰侍卫来了。”

“叫他进来吧。”康熙放下手里的书,想起昨日下午和索额图之间的对话,不禁皱眉。

索额图先是跟他聊起了早逝的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惹得他心中不禁伤感,然后趁着他的伤感才起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到达一个小高潮,索额图就转换了话题,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皇上,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怕惹皇上不快;不讲,臣又实在担心……”

“何事?”康熙微微蹙眉,他不喜欢索额图此刻的表情,因为,每次当他预备非议谁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索额图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臣听说,纳兰容若和隐藏在京城的一伙天地会反贼有染。”

又是容若?康熙心中更加不悦,索额图非议容若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三次了,有好几次,竟越过他告状告到了太皇太后那,若不是他及时得知,真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来!他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问:“你说得如此肯定,一定是有证据了?”

索额图神秘兮兮道:“隐藏在民间的暗探发现,有个叫李长风的人十分可疑,而这个人和纳兰容若带回京城的那个叫沈宛的女人关系密切,他一直在暗中保护那个女人,臣怀疑他们在图谋什么。”

“朕认识那个沈宛,她绝不会牵涉天地会反贼的事。天地会是个极其隐秘的组织,即便她无意间认识了个把反贼,也必定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康熙冷冷道,“至于容若,他本就是满人,也是朕信得过的人,更不可能和天地会有染。”

“呃……”索额图的手心开始冒汗,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康熙随手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本书翻开来,“你下去吧。”

纳兰性德已经进入康熙的书房,正向康熙行礼。康熙抬眼看他,他的脸色苍白,精神也不似从前那么振奋,萎靡了许多。康熙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担忧和感慨,瞧他这幅虚弱的模样,怎么可能再去图谋什么!

“容若,朕听说茉莉的一个好姐妹要出嫁了?”康熙貌似随意地问。

纳兰性德心头一震,皇帝的问话多半都是藏着深意的,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嫁的是何人?你可认识?”

纳兰性德心中苦笑,这句问话已经接近本意了,他快速思量一番,照实说:“见过,那个人在扬州时救过茉莉。”

“哦?”康熙微微一笑,“你对他印象如何?”

“臣不喜欢这个人!”纳兰性德毫不迟疑道,“茉莉离开臣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在茉莉身边纠缠,幸而臣和茉莉之间的误会及时解释清楚了,没有教他得逞。”

“他为何接近茉莉?是对她确有真情,还是另有所图?”

想起李长风为茉莉做过的一切,纳兰性德不禁苦笑:“臣可以肯定,他是情难自禁,并非另有所图。”

茉莉认真地听纳兰性德叙述了今日和康熙的对话,她愣怔片刻,担心地问:“你的意思是,李长风暴露了?”

“应该是。”

“我想,以康熙的智慧,应该不会怀疑到你,”茉莉无所谓地笑,“至于我,我不care!”

纳兰性德苦口婆心道:“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怎么如此糊涂?和天地会反贼有说不清楚的关系,还能无所谓么?”

“我不是你们大清的子民,你们的律法管不了我!”茉莉呵呵地笑,“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受《宪法》保护!”

纳兰性德不与她胡扯,认真地叮嘱:“无论谁问你都要记住了,你只知道李长风是个生意人,绝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嗯,我记住了。”茉莉把眼睛睁得很大以示她会很听话,她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生与死,不重要。能和他在一起,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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