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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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侵删)

王垚跟我同岁,我们不是一个村的,我和她妈妈蔡姨是一个村的,还是一墙之隔的邻居。遇见她时,我五岁,她也五岁。她跟在蔡姨身后,头发是不多见的卷卷的黄黄的,眼神躲闪着。在她身后还有两个更小的男孩,长得一模一样,三个人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其中一个男孩拖着长鼻涕,鼻涕一会流到嘴边,他用力一吸,鼻涕回鼻孔了,一会儿又流下来,他又吸,我想拿张纸给他擦掉,可是邻居大妈蔡婶脸上很凶,我就不敢了。蔡婶是王垚的舅妈,她一边在灶间烧火刷锅,一边骂骂咧咧:那个挨千刀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他下的种让谁养。蔡姨的丈夫蔡叔低着头烧火。这么新鲜的词让我很新奇,回家学着蔡婶的语气重复,被爸爸妈妈狠狠训斥了一顿。背过我,他们俩叽叽咕咕小声说了很久,还叹气。

那天过后,王垚和她妈妈蔡姨还有两个弟弟王勇和王强就在隔壁住下了,没有住正屋,住在偏房。蔡婶家比我家还大,正房有六间,蔡婶和蔡叔住通着的两间,四间都空着。我问妈妈,为啥不让王垚她们一家住正屋的大房子?我妈着急地捂住我的嘴,看一眼两家相邻的围墙,小声说,大人的事小孩别问。偏房我家也有两间,很小,跟蔡叔家的位置一样,都是面朝西,放杂物的,日头偏西时能晒死人。

我的左邻右舍都是男娃,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娃,还跟我同岁,我高兴极了,总喜欢去他们家,虽然王垚的妈妈蔡姨我不喜欢。蔡姨的头发比我爸爸的头发长点,比我妈妈的短多了,打理不整齐像鸡窝,衣服也是三天干净,两天不干净,不干净时,上面布满污渍,甚至有干饭粒。衣服干净时,她像我妈妈一样做饭收拾家。衣服不干净时,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这时,蔡婶就开始骂骂咧咧:计划生育也不管管,别人家都一个孩子,你到好弄出三个来,有本事弄出来,你要有本事养……一大串的唠叨后,给王垚家端来三碗饭,重重地放到铁炉子上。

王垚家太小,一张双人床占了很大的地方,做饭的铁炉子挨着床,做饭时,案板就放在床上。蔡叔倚靠在大门上吸烟,眼睛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鄙视蔡叔,一个大男人放任自己老婆欺负妹妹。这种说法又遭到妈妈呵斥,小孩子知道啥。神奇的是,吃完饭的王垚会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洗碗,洗碗不是大人的事吗?我开始佩服王垚了,往她家跑得更多了。

七岁时,我要上幼儿园了。幼儿园是多么好的地方,人多,还有叮铃铃的铃声。背着妈妈自己缝的花书包我叫王垚一起去。王垚不说话,蔡姨也不说话,今天蔡姨是正常的。几年来的观察已经让我有了经验,从蔡姨的脸上就能看出她正常不正常。一会儿,蔡叔过来了,向蔡姨手里塞了几元钱,转过来摸了摸王垚的头,督促她跟我一起去幼儿园。王垚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时,隔壁传来叮叮当当的摔锅盖声音,很突兀很响亮,我打了个哆嗦。王垚的眼睛暗了些。蔡姨眼睛红了,转过头看了一会房顶,然后拉着我俩的手送我们去幼儿园。一路上蔡姨不说话,王垚也不说话,虽然我很想说,气氛不舒服就罢了。

小时候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过得真快,转眼就三年级了,回家成了我最不喜欢的事,因为在幼儿园我可以和王垚一起玩,回家她的事就多了,没空搭理我。她们家养了两头大肥猪,蔡姨正常时,蔡姨去割猪草,蔡姨不正常时,需要王垚去割,王垚去割草时,我一个人无聊极了。于是,我会磨着妈妈给我一个筐子,和王垚一起去。哪里有猪草,王垚都知道,我们俩一边走一边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大多时候,王垚只是听着,我说的多。走过村口的大路,走过坡底的小路。我的筐子在王垚胳膊上挎着,她的工具是一条绳子,躺在我的筐子底部,像弯弯曲曲的蛇。王垚说,绳子可以捆更多的猪草,她还说,我这个娇小姐不要让筐子压倒。所以,去的路上,我的筐子大多时间在王垚的胳膊肘上挎着。我围着她蹦蹦跳跳,叽叽喳喳。

村里割猪草的小孩很多,他们大多比我们俩年龄大,仗着年龄和身高优势喜欢霸占优良草地,我和王垚离他们远远地。一天天过去,快到冬天时,可是割的猪草也少了。这天,王垚带我去了更远的地方,找了好久,才找到到一处草多的地方,我们俩的高兴还没维持几秒,村里的大孩子来了,他们也是两个人,指着草地说,这片草地是我们的了,你俩赶紧走。看着他俩的身高,听着凶巴巴的声音,我悄悄向王垚身后挪动。王垚啥也没说,低头继续割草。男孩上来踩住王垚的镰刀呵斥,你哑巴了。王垚没搭话,抽出镰刀继续。男孩见此情况,上来推了王垚一下说,你没听见吗?没有爸爸的可怜虫。男孩的话音没落,四脚朝天的王垚翻身爬起来,低头向男孩撞过去,男孩没有防备,被撞倒了,翻身起来的男孩举着胳膊向王垚走来,王垚瞪着眼睛看男孩,眼里的光我看了都害怕,比我家的小豹子(狗)发疯时还凶。男孩走近王垚说,可怜……对视了王垚一会,悻悻地放下胳膊扭头走了,边走边说,走,我们去那边,好男不跟女斗。

太阳西斜了,一大捆猪草背在王垚背上,就像一座移动的草山,只能看见两条细腿在草堆下挪动,吭哧吭哧的呼吸声很急促, 我担心草山会把王垚压趴下,一路上我都提着心。回到家的王垚脸是紫红的,上衣的前胸后背都是湿的。蔡婶这时候的表现让我喜欢,她一边帮王垚解开猪草,一边说,女娃娃不能这样出力,会压出毛病的。

如果王垚不割猪草,她也必须看管她那一对双胞胎弟弟,她那一对双胞胎弟弟王强王勇可没王垚让人喜欢,不是追狗就是抓猫,走过的地方总能招来不好听的话: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货。我听了都怪不好意思的,我拿眼睛偷偷看王垚,她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拍打弟弟们身上的土,摸他们的脑袋。王勇和王强好像也没听见,你动我一指头,我还你一脚。难安静下来的他俩一看见别的小孩手里有吃食,能一下子静止,眼巴巴地瞅着,口水都要流出来。路过的大人会从孩子的吃食上分出一小块递过来,这时,王垚总会红着脸说,谢谢阿姨,他俩不吃。扯着兄弟俩回家,兄弟俩挣扎着,王垚硬拽着,路过我身边时,我听见王垚咽了一下唾沫。

我初中上的是镇初中,王垚上的也是镇初中。镇初中没有县初中教学质量高,可惜我成绩不好,考不进去。王垚不一样,她是自愿放弃县初中来镇初中,因为镇初中花销小,放学还可以回家干活,主要是蔡姨犯病时,她需要回家煮饭。王垚煮饭前的烧火环节需要很长时间,浓烟都灌满了屋子,炉子里还是不见火星,只见王垚一遍遍地跑出去抓柴禾,一遍遍地点火。火苗终于开始跳跃,王垚的脸上被涂得东一块灰西一块黑。两个弟弟看着她拍手大笑着喊,大花猫大花猫,蔡姨也跟着俩儿子一起笑嘻嘻,王垚的眼里就有泪花。她用手背摸一把眼睛向我解释,这屋子里全是烟,柴烟可真呛人。

蔡姨的犯病频率比几年前高了很多,王垚就需要常常回家煮饭,甚至有时候几天都不能来学校。尽管如此,王垚的成绩还是拔尖的,我在王垚的影响下成绩也不错。看着我越来越好的成绩,我妈妈很感激王垚,在蔡姨犯病时,会多做一些饭送过去。几次过后,王垚拿着几个她们家菜地里的西红柿来了,说,阿姨,谢谢你,但是这样的日子还很长,我怕我会依赖了……我妈把王垚抱在怀里说,好孩子,阿姨知道了。

初中女生已经知道美了,由于资金不充足,只能选择一些平价的洗漱用品,比如蜂花洗发水,孩儿面抹脸油……王垚只有一块香皂,每次轻轻地抹一下,洗头发用洗衣粉。个别经济条件稍好些的同室,在与王垚有摩擦时,会撇着嘴斜着眼用放大的声音说悄悄话:穷鬼,谁用洗衣粉洗头发?护起弟弟们像小豹子一样的王垚默默低下头,脸通红通红的,眼睛里憋满泪水,上牙紧紧地咬着下嘴唇,攥着我的手很用力。春天的风看着不厉害,温吞吞地就吹裂了皮肤,看着王垚炸裂的手背和起皮的脸,我会在玩笑时故意往她脸上擦坨润肤乳,粗糙地抹几下说,抹错了也别浪费。王垚也嘻哈着说,臭死了,讨厌鬼。好几次,我看见王垚转过身又细细地搓了一遍脸。

初中时,王垚个子已经很高挑,学校大型的活动海选演员总能挑中她,一个班最多二三个人入选,可是最终她都是主动退出,理由千篇一律,哪有闲钱买表演服,租借费都凑不齐。路过操场碰到节目排练,王垚总是急急地走过,看都不看一眼。汇报演出时,她却会盯着舞台从头看到尾,眼睛都不眨一下。节目下台了,她还盯着那个方向看,好像又不是那个方向。我总感觉我听到了王垚心底的叹息,我很难受。

三年的初中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我和王垚都考上了师范。老师们看着王垚惋惜地摇头,一棵大学的好苗子呀,可惜。当时的师范是免费的,每月还有生活费补助,并且包分配 。我和王垚都很高兴。她说三年后她上了班,她们家就好过了。谁知,老天有时候不睁眼。

开学前一个月,老天一直下雨,村干部在广播里提醒大家注意雨灾,人们都心慌慌的,夜里不敢深度睡眠,王垚一家和蔡叔蔡婶暂时住在大队部。蔡叔的房子修建时为了省钱,后背和侧面是土块垒起来的。六七天过去了,雨还是一直下,也没听说谁家的房子塌了,蔡叔蔡婶和王垚一家不听劝阻回了自己家。灾难就是那夜发生的,一阵电闪雷鸣后,绵绵细雨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轰隆一声闷响,王垚家的小房子塌了,危险时刻蔡姨推出了三个孩子,她被房梁压死在门槛上。又是一声轰隆,蔡叔一家也压在了废墟下,村民们只抢救出了蔡叔,蔡叔的腿还被压折了。村里死了人,还是好几口人,村子上空的空气死寂死寂的,蔡叔和王垚家的大院更是死寂死寂的。

蔡姨下葬的日子,我去了。蔡姨被葬在村外的野地里,离村子有三里地,周围就她一个坟堆。我很不解,妈妈红肿着眼睛说,因为蔡姨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葬在村里。唢呐声里,王垚的两个弟弟哭得站不起来,王垚一滴泪都没流,木木地站着,脸色蜡白,像抽去了灵魂的雕塑。看着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可是村里的长舌妇还乱嚼舌根:王垚这女子恁没有良心,亲妈去世都不哭。她们还说,这场灾难是蔡姨招来的,哪个出嫁的女儿能在娘家门上过日子。更有人翻出了成年旧事,蔡姨当年学习也好,每次都是学校第一名,谁知高考考了几年都没考上,受了刺激才有了疯病。有了疯病的蔡姨只好跟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老男人结婚,谁知老男人爱赌博,爱倒卖东西。有了钱赌博,没了钱倒卖东西。谁知倒卖着倒卖着,老男人竟然有了钱,去了一次南方后,扔下王垚母子四人,跟一个南方女人走了。长舌妇们还恶毒地说:王垚这女子和她妈的命一样,也上不了学校。我听了,又急有气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王垚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放开。

蔡姨的坟堆起来了,小小一撮新土,与周围是草地和树木不搭,好像站错了位置。一阵风吹过,树叶飒飒响。王垚盯着坟堆问我,小雅,你说,我妈妈一个人躺在这,夜里害怕吗?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里像破了一个洞,一直吹凉风。王垚也没再问,一直盯着坟堆看,一直看,直到天色已晚,我妈来了,拽着我俩回了家。

九月开学,在去学校的路上看见王垚,我的一颗心才放进来胸腔,欣喜地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在我手心里反个转紧紧攥着我的手,她的脸上有了近段时间来少有的笑意,也只是弯了弯嘴角。师范学校离我们村有五十来里路,在县城。我不常回,王垚周周都回,因为每个周日,她需要买好一周的菜,安排好一周的吃食,她那对刚上初中的弟弟放学回家做,否则一对弟弟和残疾的舅舅都会挨饿。师范学校有补助,王垚的生活能维持下去,家里的三口人咋办?政府给的救济款已经所剩不多了。王垚常常坐在操场的台球桌上,看着远山,好久好久不说话。我也陪着好久好久不说话。

一年时光悄然而逝,六月是离别的日子,三年级的学姐学哥们开始拍照留念,校园里总能看见他们三人一伙五人一行的拍照团队。也有学姐找我和王垚拍照,那个下午那个学姐一共拍了五拨,照片共三十二张,一张一块五,一共四十八元,那夜,王垚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不睡。第二天天刚亮,王垚推醒我,说,小雅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想买架照相机。我自己三百元生活费,又向妈妈拿了三百。王垚买了一架二手相机,跟一家影楼学习了几天开张了。

以前拍照的是学校老师,范围就在学校里和学校周围,王垚的服务区域是整个县城。老师毕竟是老师,照相时谁也不敢太放肆,王垚就不一样了,找王垚的人就很多,吃饭时间我们都难看见她。等学姐学哥们在《一路顺风》的旋律里,流着眼泪离开校园时,王垚睡了两天两夜,她还清了我的钱,还有了积蓄,人也活泼了,开始偶尔吃一次四毛钱的菜。入校以来,王垚的饭费雷打不动,两毛钱菜,两毛钱馒头,汤从来不喝,下馆子是万万不可能的。王垚还用这次挣的钱报了一个人物速写班,二十元。

在美术上,王垚是有天赋的,无论水粉画水彩画还是素描,王垚的作业都是老师展示的优质作业。学校里提倡“多能一专”,开设许多课外班,王垚一个都没报,还是因为钱。但是,周末,两个同室背着画架走出宿舍时,我总能捕捉到王垚目送她们的目光,缠缠绵绵很久。这次的人物速写让辅导老师惊喜,她从没见过上手这么快的学生,人物的动作神态微表情在王垚笔下流出来那一刻,生动极了,尤其是画底层的劳动人民。老师建议她多方面进行系统学习,前途很宽广。王垚婉拒了,这二十元的辅导费是牙缝里挤出来的,用于圆自己一次梦。

三年时光很快,转眼我们成了《一路顺风》的主角。离校的前一夜,我俩又来到操场的乒乓球台,背靠背坐着,好像有许多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受的情绪让人压抑。王垚先打破沉默,小雅你一定会幸福的,你要常常回来看我。我不说话,一直憋着眼泪点头。我谈了个男朋友,别的县城的,派遣证都派到那个县了。我们班也有一个外县的男生喜欢王垚,他叫李峰,追了王垚一年半,王垚也对他有好感,但是一直没答应。王垚说,我那个家离了我咋活?李峰是独生子,他父母不可能让他远离,还是不要让他为难。两个人说开的那夜,李峰喝醉了,在女生楼下唱了半夜的歌,王垚一夜没睡,第二天起床,眼睛红肿着。

我结婚了。王垚是伴娘,她表现得比我都兴奋,脸红扑扑的,跑前跑后张罗着,婚礼完毕她还是饿肚子。我问她,你啥时候结婚?她脸红了,有些羞涩地说,也快了。早就听说她有追求者了。两年后,我有了儿子,回娘家时,王垚来看我,她很高兴,我也高兴,可我总感觉她的高兴很勉强。夜里,妈妈告诉我,王垚的对象又吹了,原因是嫌弃王垚有两个弟弟负担大。

八年后,我爸退休了,他和我妈来我家生活,我回老家次数就少了,王垚的消息总要走好久才能来到我身边:王垚的两个弟弟都结婚了,彩礼是王垚出的,小弟媳要房子,王垚用自己的公积金贷款买了一套,王垚还是没有结婚。

我四十二岁时,王垚结婚了,对方是二婚,带着一个男孩,我因为婆婆住院没有到场祝贺。王垚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我很高兴。谁知半年后传来王垚去世的消息,晴天霹雳,四十岁的王垚就这样去世了。我和爸妈回家奔丧。见了当了王垚半年丈夫的黄幼斌,其貌不扬,身高没有王垚高,尖嘴猴腮,是名泥瓦工。邻居说,黄幼斌一直就有家暴的恶习,前一个媳妇就是打怕了离的婚。二婚后,黄幼斌家暴行为更厉害了,王垚和别的男人说句话,挨打,迟回家,挨打。王垚常常脸上带伤,都不好意思去学校。上一周,王垚提出来离婚,黄幼斌不同意。谁知好好一个人就那样自杀了。棺材里的王垚神态很平静,她终于可以一个人静静地歇会了。当妈妈拉起我时,我才发现满脸是泪,妈妈也泪眼婆娑。

王垚的葬礼上出现了不速之客,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老人和搀扶着的年轻人,穿着干净讲究,一看经济条件就不差。看着王垚的遗像,老人泪水顺着满脸褶子流淌。大家伙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年轻人把老人安顿在一张椅子上,主动上前,对着王勇和王强说,我是王迪,回头看一眼老头说,他是我爸王成仁。王成仁?边上有年龄大的惊叫起来,王成仁!王勇王强,他是你俩的爸爸。众人这才细看,王勇和王强与老人确实有几分像。年轻人就是南方女人和王成仁的儿子。去年南方女人去世了。今年王成仁的身体也出了大毛病,眼见时日不多了,他想回北方看看,谁知看到是女儿的葬礼。王成仁的眼泪一直流着,遗像上的王垚一直看着……

参加完王垚的丧礼,我回了趟老家,也去王垚和蔡姨曾经的家,门前的那两棵老槐树不见了,树下的那盘有青苔的石磨不见了,门前小小的长长的亮亮的场院也不见了,当然王垚更是不见了,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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