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法图麦走了]

  小村庄里北风肆虐，夹着细细的黄土袭来，杨树的叶子翻卷着哗啦作响，院里的羊和鸡安静极了，烟囱里慢慢的冒着一股孤独的青烟，一切死一般的静，只有黄风浩浩荡荡不停的吹着这个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风甚至从厨房的窗户吹到法图麦的那颗无助与孤独的心上，此时法图麦的心更加的孤独与无助了，炉上的锅里不紧不慢地冒着热气，咕嘟咕嘟。

  法图麦早早5:00起床礼完了晨礼，她正在给公婆准备早饭呢，趁着锅里的洋芋还没煮烂，她戴上悬挂在门头的黑色盖头，拿起快秃了头的扫把扫院子里土风刮来的塑料袋子和干麦子杆，扫完堆在一起揽起一背篼，塞进常年被烟熏黑的炕洞里，她进房门从火炉里夹起一块烧得烫红的煤炭，把炕里的干麦子草引燃了，炕洞里冒出的白色的烟直直地冲向微白的天空。         

  此时慢慢地风停了，忙活完她走进灶火里（厨房），径直走去厨房打开案板下面的坛子舀起一勺白哗哗早已挤好的牛奶，倒进炉子上煮好的红茶壶里，将红茶和牛奶混合后，壶放在炉子上边煮边用木头勺子使劲儿地搅啊搅，一壶香喷喷的奶茶就成了。

  刚结婚那会儿，法图麦的茶饭还没这么熟练，常常不是水多了就是洋芋少了，一顿早饭能做到大中午，馍馍也不会做，所以婆婆找尽办法的骂她，婆婆的嫌弃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已三年来，日日步调一致的流程让她早已轻车熟路了。

  她做好了早饭在炕上摆上桌，恭恭敬敬地给婆婆公公小心翼翼地倒着刚刚煮好的香喷喷的奶茶，然后摆上刚刚出锅的炕锅馍馍、摆上筷子，她起身去唤另一个房间里还在睡懒觉的丈夫。她从不和公婆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自己端了碗坐在炉子旁的小板凳上吃，仔细用心观察着是不是该给公公婆婆添茶了，他们喝一点法图麦起身给他们杯里添点，法图麦就这样小心翼翼的伺候直到炕上的他们吃饱喝足了。

  过了这一年的法图麦就满18岁了，是啊，结婚已经三年了，可还没有个一男半女，邻居们的风言风语总在耳边进进出出，和丈夫去医院检查了不知多少遍，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起去，各种检查完毕，大夫却每次把丈夫一个人叫进去不知道在说什么，次次抓回很多包的中药，苦了甜了的都有，她都得陪着丈夫一块儿喝，法图麦隐隐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可年龄尚小的她还不敢张口反抗。 

  她与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说不来也说不上什么话，正发着呆的法图麦突然醒过神儿来已经到了大晌午，撇下手里的十字绣，揉揉酸痛的脖子，该起身去准备中午饭了。

  时光不紧不慢，太阳撒下的光线斜斜地照进院儿里，麻雀惊也似地飞起又落在了远处的电线上，寺里的邦克声悠然响起。法图麦把吃过中午饭的锅刚洗完，将灶台抹得一尘不染。她灌了一汤瓶热水，洗上一个清洁的小净，忽然觉得日子也没那么乏味了。

  坐在镜子前的法图麦将额头前散下来的几根头发挽过耳后，仔细端详着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怎么年纪轻轻面色就有些发黄了呢，眼神也是那么的黯淡无光。是啊，结婚都已经三年了还没有个孩子，自己和丈夫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句话说，丈夫是大舅做的媒人，她的婚姻是大舅及父母包办的，这三年来大舅妈一直催着法图麦说你得赶快给婆家生个孩子啊，母鸡不下蛋以后你没有后路的，女人没有孩子以后就是离婚的下场，法图麦一声不吭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大舅妈的话，可容不得她再多想，她收回思绪戴起盖头，安静地立在了拜中进入礼拜。

  这幅十字绣绣得比以往慢些，才刚绣到中间花骨朵儿，还没绣花的叶子及花杆，她总觉有些力不从心，中药喝了这么久，似乎没起多大的作用，反而是大把大把的钱像流水一样流进了医院。耳旁响起婆婆明里暗里对她的指责和嫌弃，不下蛋的老母鸡，造孽啊、我儿子什么命呀娶个生不出孩子的媳妇儿……她听着却也装作没有听见，她有太多的话，都绣进这一幅又一幅的小十字绣里，而后消失了。

  晚饭和宵礼之后，法图麦开始洗已经换下两天的衣服，搓板上搓着自己钢圈都已经变形了的胸衣，鼻子忽地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洗衣盆里，压着自己的委屈，低声啜泣着，细嫩的手指头经不起肥皂水的长时间浸泡，手已经变得又皱又软了。晾好衣服后，法图麦清理了炉子里的死灰，添了一块新蜂窝煤炭，她将刚刚打好的一壶冷水放在炉口上，一整天的心不在焉，她忘了把烟囱底部的闩口打开。

  看着公婆房子里的灯熄了，她也轻轻地脱了鞋，上了炕，躺在枕头上，法图麦想起小学时，老师问自己长大想做什么，她还一脸自信地说以后要当一名医生要帮助很多很多的病人，用彩笔在粉色的卡纸上写下稚嫩的情话，偷偷地计算着还有几周就能和喜欢的那个男生坐到同一排，再多叠几颗塑料管星星就够一千颗了，要送给那个喜欢的他。星星很高很亮，可是冬天的夜还是很冷，塑料糊住的窗子密封地很严实，寒风一点儿也钻不进去。

  第二天，天已大亮，每日都早起去礼晨礼的法图麦没有任何动静，婆婆觉得不对劲，推开门，满屋子的青烟缭绕，飘在房梁上叫嚣，法图麦直直地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紧紧地咬着牙。

  眼角的笑没那么明显，可她笑着，昨夜大概也憧憬过未来，期待一切都变好的日子。

  只是来不及，来不及当一回妈妈。

也来不及对她喜欢的，也喜欢她的那个男生说一句“你一直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喜欢你！

作者：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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