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香火乱市
夜幕刚刚垂下,坊间便已乱成一锅粥。平日里安静的巷弄此刻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女老幼手捧香烛,争先恐后地往街心的大香炉边挤。四处香烟缭绕,呛得人眼泪直流,呛得人咳嗽不止。灰烬落满路面,踩上去窸窸窣窣,像踩着厚厚的积雪。
巷口几家铺子,伙计们忙着关门上栓,生怕香烟窜进店里,毁了货品。店主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烧个香搞得跟打仗似的,这年头的香火真是越烧越邪门了!”说完,他紧紧拉上铺门,不再理会门外乱象。
人群中,有穿红戴绿的老妇,也有焦头烂额的商贩,更有哭闹不休的孩童。一个青年举着香大喊:“挤啥呀挤!小心火苗子烧了人!”然而无人搭理他,众人还是往前推搡着,盯着香炉,生怕晚了一步,就错过了许愿祈福的最佳时机。
这城中传言最近邪祟四起,有人家屋里半夜里响起铜铃,隔日便有家人病倒;也有人门口莫名出现盐线,招来霉运。于是坊间便信了这“香火可驱邪避祸”的说法,一个传十,十个传百,香市之乱便迅速蔓延开来。
巷市中心,一尊巨大的铜香炉被烧得通红,炉口翻腾的火光映亮了四周人的脸庞,映出他们眼底深切而执迷的光。香炉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皱着眉头念叨:“香虽灵,却不可乱烧,这等烧法,迟早惹祸啊!”然而他声音单薄,淹没在人群的喧哗里,无人听清,也无人理会。
巷口茶棚里,茶博士靠着桌子喝着浓茶,嘴角叼着半截旱烟杆,冷眼看着外面的乱象,嘟哝道:“真是人傻钱多,这年头什么话都有人信。”旁边一位老茶客捏着烟袋锅,哼了一声:“邪乎得紧呐,前儿个西城还听说有人被香灰呛出了邪病,这么烧下去,不出乱子才怪。”
街边角落,几只黑狗惊恐地躲着,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感知到空气中的异样。一名妇人抱着孩子,挤在人群外焦急喊道:“别挤啦,回家烧香不一样吗?”但周围无人理睬,她只能徒劳地扯着嗓子,声音渐渐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喧闹中。
香火弥漫得越来越浓,如同一层厚重的雾幕,笼罩在众人头顶。一丝丝阴凉之气,也伴随着夜风悄悄渗透进来,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祸患。角落里,一盏灯笼忽然被风吹灭,几名年轻人发出一阵惊呼,随即又爆出大笑,显得毫不在意。
远处阴影中,两道纤细的人影默然伫立,正是婉妗和婉如。婉妗凝视着乱象,眉头紧蹙,声音微冷:“香烟乱焚,迟早引来祸乱,今日之事,非得立规不可。”婉如忧心忡忡地点头附和:“只是民心难测,这规矩怕是立得不易。”
正说着,街角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喊声:“着火啦!”声音穿透烟雾,瞬间让乱市的喧嚣凝固了一瞬,所有人都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火光跳动,浓烟滚滚。
众人一愣,随即又爆发出更大的骚乱,纷纷开始四散奔逃,惊叫声、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婉妗望着四散逃窜的人群,冷然说道:“这乱象,才刚刚开始。”
二、禁香立令
翌日清晨,昨夜的乱象还未完全消散,城中便多出了许多告示。这些告示张贴在城门口、巷口茶棚边,以及香火最旺的几处街市入口处。纸张泛黄,黑墨鲜明醒目:“即日起,全城禁香,以绝灾蔓,违令者严惩不贷。”
一大早,街头巷尾便围满了看告示的百姓。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挤进人群,瞪着浑浊的老眼,盯着告示上的字迹看了又看,手中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戳,气得直哆嗦:“不烧香?不烧香神明咋保佑咱们?这不是断人活路嘛!”
她身旁一名壮实汉子也愤愤不平:“昨儿个刚说烧香驱邪,今天就改禁香?这不是拿咱们老百姓开涮嘛!”他身后的街坊立马附和道:“可不是,哪有这般道理,咋的都是他们说了算,咱百姓的命,就不值钱了?”
人群里,窃窃私语迅速变成了大声嚷嚷。不满的情绪像火星点燃了干柴,迅速扩散开来,场面越发混乱起来。一个年轻媳妇拉着自家男人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官家这一纸令下来,昨晚我许的愿,这还怎么灵验啊?官老爷们自己不缺香火,自然不知道咱老百姓的苦处!”
旁边一名中年人点头叹气道:“禁香?没了香火咱们咋活?家家祖宗都供着神明,这禁香令要真执行起来,还不得闹翻了天?”
市井里,气氛骤然紧绷,怨言与怒火交织成一片。告示前,有胆大的愤然将告示一把撕了下来,揉成纸团狠狠地砸到一旁:“啥禁香令!老子不认!”
几步之外的巷子口,一个算命的瞎子歪坐在凳子上,嘴角叼着一根烟斗,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冷笑一声道:“你们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晚烧香差点烧塌半条街,转眼今儿就忘啦?”
众人闻言一愣,有人回头瞪他:“瞎子你懂个啥?不烧香难道靠你算命驱邪?”
瞎子却不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烧香烧得再欢,昨晚那邪祟跑了没?跑没跑心里没数吗?再烧下去,烧来的是福还是祸,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
周围一时语塞,但很快便有人又叫嚣起来:“说这些没用,反正烧不烧香,咱们自己定,官家凭啥说不让烧就不让烧!”
巷子口的茶棚里,昨日那个茶博士依旧坐着喝茶,看着人群吵嚷不休,啧啧叹道:“禁香?嘿,这回可有好戏瞧了。”旁边的老茶客捋着胡须摇头叹气:“可不,这么强硬的手段下来,怕是又要闹出大乱子。”
茶棚里有人接过话头:“昨儿个有人见到那婉妗仙子出现在巷子口,说啥乱香会招灾,这禁香令八成是她的主意。”另一人嗤笑一声:“她懂个啥?以为自己是仙子,就能指点咱们怎么活了?”
话音未落,茶棚外又传来更大的吵闹声。人群中,一个卖香的摊贩举着捆好的香束,站在人堆里高声叫卖:“赶紧买了烧啊,再晚点就买不着啦!官家都要禁香了,以后想烧都没地儿买了!”
摊位前顿时挤满了人,争先恐后地抢购,似乎一不留神,就再也无法祈福许愿一般。
角落里,婉妗和婉如远远望着这番景象。婉妗眉头紧皱,声音微冷:“百姓短视,只顾眼前,焉知烧香乱象日久,必成祸端。”婉如轻叹一声,道:“只是他们此刻未必能明白姐姐的苦心。”
婉妗冷然回道:“明白与否,总得有人担起这责任。若不严禁,乱象难绝,绝蔓之规更无从谈起。”
远处喧嚣依旧,众人心中的火苗已然燃起,只待一个契机,便能掀起更大的风波。
三、骚乱围攻
入夜之后,气氛明显不同寻常。城中各处巷口陆续聚集了大量百姓,三五成群地朝着宗门主殿的方向汇聚而去。黑压压的人群涌动在昏黄的灯光下,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气,沿街而过。远远望去,如同江潮滚滚,气势汹汹。
宗门主殿门前,此刻灯火通明,弟子们已经察觉情况不对,纷纷从院中跑出。门前站着几个年轻的弟子,面色紧张,手里握着符纸,不知所措地望着汹涌而至的人群。
不多时,人群抵达宗门门前,停住脚步,火把照得半边天都透着诡异的橙红色。一个壮汉站在人群前头,手里举着一把半烧的香束,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厉声质问道:“凭啥不让咱烧香?神仙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另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家孩子病了好些日子,昨日好容易才求了香火转运,你们今儿个就禁香,孩子的命你们管不管!”
人群一听,情绪更加激动,呼喊声震天响起:“开门!给个说法!”
“凭啥断咱香火!”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其中一名弟子壮着胆子上前说道:“各位乡亲,烧香招邪,昨晚的祸事还不够教训吗?”
“放你娘的狗屁!”人群里有人破口大骂,怒火燃烧得更旺,“昨晚的事谁晓得是真是假?也许就是你们自己搞出来吓唬人的!”
“对!咱们不能被唬住,开门说清楚!”
门前的弟子急忙回头喊道:“快去请师尊!”
话音刚落,宗门大门缓缓开启,婉妗带着婉如从门内缓步而出。婉妗神色冷静,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人,平静道:“各位此时聚集此地,所为何事?”
壮汉见到婉妗出场,怒意更甚,高举手中香束:“凭啥你一句话禁了全城香火?难道神明的意愿,你一人便能做主?”
“就是啊,咱们祖辈烧香,何曾惹过祸?”
婉妗声音依旧沉稳:“昨日巷市失火,几条街险些被焚毁,这还不足为训吗?”
妇人泪眼婆娑地跪在地上,凄声哀求:“仙子,昨儿个我家才刚许了愿,您今日禁香,我这愿岂不是要落空?求您开恩,放过我家吧!”
婉如听得心软,上前低声对婉妗道:“姐姐,要不再缓缓,百姓一时难以接受,怕是要出大乱子。”
婉妗微微摇头,低声回应:“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让步,放纵则祸端不绝,绝蔓规矩便成虚设。”
说罢,婉妗目光扫过众人,再次提高了声音:“诸位,香乃灵引,胡乱焚烧必招灾祸,昨日事例尚且犹在眼前,诸位难道真要一错再错吗?”
“什么香乃灵引!明明是你们不愿意百姓如愿!”人群之中,传来尖锐的喊声,一名瘦小的老头指着婉妗破口大骂,“你们自诩为仙,眼里可有过咱们百姓?”
“仙子?嘿,咱们的苦楚她们能懂吗?”有人阴阳怪气地跟了一句。
“对,谁晓得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言一出,众人附和声再次高涨,整个场面越发混乱。几个年轻气盛的男子,情绪冲动,猛地朝前涌去,宗门弟子急忙拦在婉妗、婉如面前,场面顿时陷入胶着状态。
就在此刻,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人群边缘响起,带着几分阴森的意味:“都说了香火不正,邪祟易生,咱们这乱糟糟的,不怕真把邪物引出来?”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却是茶棚里那个喝茶的茶博士。他靠在一旁柱子上,慢悠悠地说道:“昨晚才烧出乱子,今儿个还敢闹腾,不是活腻了?”
“闭嘴,哪轮到你插话!”
婉妗神色淡然,目光如电般盯着躁动不安的人群,缓缓说道:“若诸位执意为之,今日之乱,终将祸及自身。”
话音未落,夜风骤起,卷起一片尘沙,风声呜咽。
四、灵异灾起
夜色浓重,宗门门前的气氛仍旧紧绷到极点。百姓群情激愤,声浪如潮,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主殿大门。然而就在此时,人群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尖锐而诡异的惊叫,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快看,那香炉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原本立在巷市中央、通体黝黑的巨大铜香炉,此时竟然隐隐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光。红光如同一层诡谲的纱幕,透过重重烟雾,幽幽地向四周扩散。铜香炉的四周温度骤升,滚滚热浪如同无形的洪流,迅速席卷开来。
百姓惊恐万状,急忙向四下躲避,有几个慢了一步的人被热浪掀翻在地,疼得哇哇大叫。壮汉脸色剧变,指着铜香炉失声大喊:“这……这是咋回事儿?!”
“快跑,铜炉要爆了!”一名妇人尖声喊道,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经吓得哇哇直哭。
然而没等人群反应过来,铜香炉内忽然发出一阵沉闷的震动声。紧接着,一股阴冷至极的邪气冲天而起,黑烟如同无数条盘旋而上的毒蛇,瞬间笼罩半个巷市。人群立刻陷入彻底的慌乱,哭喊声四起,四散奔逃,场面一片狼藉。
邪气在空中翻滚扭曲,隐约间竟化作了狰狞的人脸,血红的眼睛俯视着下方惊恐的人群。铜炉四周的店铺门窗啪啪作响,原本关好的店门竟被邪风生生震开。地上的积香灰突然像活物一般翻动起来,密密麻麻地向四处蔓延,仿佛要将整座城吞噬一般。
宗门门前,婉妗和婉如神色同时大变。
婉如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颤抖:“姐姐,邪气现形,再不镇压,恐怕会酿成大祸!”
婉妗没有回应,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已有定数。她抬头望向邪气盘旋的方向,声音微冷:“果然不出所料,这便是乱烧香火引来的灾祸。”
话音刚落,空中那张狰狞的邪气人脸忽然发出尖锐刺耳的狂笑,声音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令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这下可好了,烧香驱邪?分明是烧香引邪!”茶棚边的茶博士眯着眼睛,幸灾乐祸地嘀咕了一句。他旁边的老茶客则吓得直哆嗦,抓住茶桌边缘,颤声道:“这可怎么好?这邪物瞅着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儿啊!”
街上乱成一锅粥,百姓惊叫着奔逃。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回过神来,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块就朝铜炉砸去。然而石头一靠近香炉,便被阴冷的邪气弹了回来,反倒砸中了自己,痛得他们嗷嗷直叫,抱头鼠窜。
“别乱来!”婉妗厉声呵斥,“速速远离铜炉,这邪物你们应付不了!”
但人群慌乱无比,根本无暇理会她的提醒,只顾着疯狂逃窜。铜炉邪气越发狂暴,街边的灯笼逐一爆裂,灯油洒落一地,地上的火苗腾地窜起,瞬间照亮了半边天。
婉如惊恐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整条巷市都得毁了!”
婉妗神色凝重,沉声回应:“香火乱烧,招引的不只是邪气,还有人心之祸,今日之乱,必然要有人承担。”
不远处,那名壮汉跌坐在地,惊恐地望着邪气:“仙……仙子,您不是有本事吗?快……快镇压了它啊!”
婉妗没有理会他的求助,反而微微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铜炉中的邪气再次发出一阵狞笑,随后猛地俯冲下来,仿佛要吞噬街道上的人群。一时间,黑雾弥漫,视线模糊,惨叫声不断响起。
这时,宗门弟子们已经纷纷抽出符纸,准备强行驱邪,但婉妗却抬手制止,语气低沉而坚决:“符咒压不住如此重的邪祟,今日唯有用雷法彻底镇压,否则祸乱难绝。”
说罢,她目光凌厉地看着那疯狂肆虐的邪气,整个人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
五、雷法镇乱
邪气铺天盖地而来,乌云迅速遮盖了半边天空,城邦顿时陷入一片昏暗。街道上,四处是哭喊奔逃的人群,惊恐的呼救声不绝于耳,场面混乱得如同末日降临。
宗门门口,婉妗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一凝,手指快速掐动起繁复的法诀。她抬头望着天色,冷声道:“今日乱象,便以雷法定局!”
话音刚落,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一道惊雷,沉闷的雷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原本还四散奔逃的百姓,一个个吓得抱头蹲下,惊恐地望着头顶滚动的乌云。
“是雷法!”人群中有人惊喜喊道,“婉妗仙子要动手镇邪了!”
话音未落,只见婉妗脚步一踏,整个人瞬间凌空而起。她衣袖鼓荡,衣袂飘飞,双手向空中一扬,五指摊开,掌心中陡然闪现出道道耀眼的电光。
“雷起!”婉妗冷声一喝。
顿时,天空乌云中紫光炸裂,宛若天罚降临,数道刺眼的雷电如同狂龙一般,直劈向那团肆虐不休的邪气。雷光和黑气瞬间剧烈碰撞,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半空中电芒交织翻滚,火花四溅,照亮了整条街道。
街边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茶博士,此刻嘴里的烟斗也掉在了地上。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惊天一幕,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有两下子,这雷法可不是一般道士能使出来的……”
老茶客缩在茶棚里,牙齿打着哆嗦:“这回是真招来祸事了,闹这么大动静,恐怕惊动的就不止这邪祟了!”
婉如站在门前,神情紧张,双拳紧握,口中默念护法咒语,全力支撑姐姐的法力施展。然而,她的身体却逐渐被法力反噬,嘴角缓缓渗出一道血丝,面色愈发苍白。
“姐姐,顶不住了就撤吧……”婉如低声轻语。
婉妗却丝毫不退,眼神坚定如铁,她继续催动雷诀,法力奔涌而出,天空之中雷光越发狂暴猛烈。
邪气感受到雷电的强大威压,顿时发出更加刺耳的嘶吼,仿佛无数恶鬼怨灵在空中尖叫挣扎,令人心惊胆颤。原本还逗留在街边的百姓,早已吓得纷纷躲进了屋内,隔着门窗,小心翼翼地观望。
“都退后!再不退,小心殃及自身!”婉妗冷喝一声,声音响彻街头巷尾。
几名弟子赶忙后撤,同时高声催促着百姓躲避:“快跑!雷法之下,莫要自寻死路!”
然而,总有一些胆大的百姓舍不得离开,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偷偷张望。一个半大少年拉着他的同伴,兴奋地道:“真是大场面!看这雷电,怕是连天上的妖邪都能劈碎!”
话音刚落,一道电光轰然落下,擦着他们面前的地面劈中那团邪气,震得地面猛然一晃。两个少年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不敢多嘴,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旁边的巷子。
雷电之下,邪气不断扭动挣扎,惨嚎不止。黑雾渐渐散去,原本狰狞的面孔开始逐渐模糊,最终被雷光彻底击溃,化作一缕缕残烟,消散在夜空之中。
空中再次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婉妗这才缓缓落地。她的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仍旧镇定地站直了身体,神情凛然地扫视四周:“邪祟已灭,尔等可曾明白何为禁香之义?”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一个个低头沉默,眼中满是惊惧与愧疚。
婉妗目光锐利如剑,再次扬声道:“香火乱焚,引祸入门,此后再有违规,必将严惩不贷!”
说罢,她的目光停留在众人脸上,带着几分威严,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乱象已定时,天空深处,却隐约传来了某种古怪的窸窣声响……
六、市民忏悔
夜色稍稍恢复平静,刚刚还是阴云滚滚的天空逐渐露出了几颗疏朗的星子,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意。巷道两侧的灯笼早已被邪气冲得七零八落,余下几盏还在勉强地忽明忽暗,映照出满地狼藉的景象。
街市中央,婉妗神色冷峻地站立着,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长发,衬得面容越发苍白。雷法刚刚施展完毕,虽未表露,但其实她此时已经耗去了大半的气力,身体深处传来阵阵虚弱的晕眩感。
百姓们陆续从各处藏身之地探出头来,脸上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他们望着满地残香碎屑和焦黑的香炉,一时间没有人敢再开口叫嚣,刚才的怒气此刻只剩下心有余悸的沉默。
最先站出来的是那个之前还盛气凌人的壮汉。他满头大汗,颤巍巍地走到婉妗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哆嗦着撑在地上,低着头颤声道:“仙……仙子,方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误以为您是存心刁难百姓,万万没想到香火乱烧竟真会引来这般祸端。”
婉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如今明白了?”
壮汉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声音嘶哑而羞愧:“明白了,明白了,以前我们只听人说香火能祈福驱邪,哪里晓得竟会招来这么大的祸事。今日要不是仙子您及时出手,这条街怕是要彻底毁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那个满脸泪痕的妇人也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跪下,语气带着浓浓的自责:“仙子,是我糊涂,是我执意烧香许愿,差点害了自己和孩子。这份恩德,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婉妗叹了口气,稍稍缓和了脸色:“罢了,你们也都是为了一份心安,只是有些路走偏了,终究害人害己。”
人群中陆续有人跟着跪下,一个接一个地忏悔起来,声音低沉而羞愧。
“仙子,是我贪图一时方便,以为烧几根香就能保家平安,今儿才晓得,贪了便宜,最终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唉,早听瞎子说过,烧香太过招邪,哪曾想真应验了……”
巷口的茶棚里,茶博士叼起烟斗又深吸了一口烟,神情淡然地看着街市上的忏悔场景,嘴里喃喃自语:“人啊,总得撞了南墙才晓得回头,可惜总是记吃不记打,下次再来个什么幺蛾子,还不是得栽跟头?”
老茶客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回教训大了,怕是几年内不敢再乱烧香了。就是苦了婉妗仙子,为这帮愚昧百姓耗费元气。”
婉如走到姐姐身旁,轻声道:“姐姐,民众已经醒悟,这次应该能记住教训了吧?”
婉妗略微摇头,语气低沉而平静:“人心难测,今日之祸虽被暂时压下,可人性本贪,总有忘却教训的时候。这规矩若是不立下来,今日之乱便不会是最后一回。”
婉如点点头,微微蹙眉:“只是想要彻底禁香,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婉妗缓缓扫过跪倒在地的百姓们,提高声音说道:“今日邪祟乱象,诸位应当明白烧香之害。香乃灵引,盲目乱焚,只会引灾上身。日后若想烧香,必先按宗门规矩行事,否则再起祸端,便不是今日这般简单了。”
众人听完,连忙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是是,仙子放心,日后再也不敢乱来了。”
婉妗微微颔首,转身向宗门门内走去,背影依旧清冷坚毅:“记住你们今日所见,今日之事,切勿再忘。”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令众人心中更加惭愧难当。直到婉妗与婉如二人消失在门内,街上的百姓们才渐渐地缓过神来,一个个缓缓站起身,心情复杂地各自散去。
然而,街巷深处却依稀传来了细细的低语声,仿佛黑暗之中,还有某些未曾彻底消散的邪气……
七、规矩深入
城中禁香之乱后,坊间的热闹暂时归于沉寂,但表面平静之下却酝酿着新的风波。第二日清晨,宗门弟子早早地走上街头巷尾,开始张贴一张张崭新的告示。
这些告示用料讲究,厚实的纸张带着一股特殊的墨香味,上面用鲜红的大字清晰地写着:“自即日起,全城实行‘先读名,后焚香’之规矩。凡欲烧香祈福者,必须先至宗门读名墙核验功过,违令者后果自负。”
清晨的街市渐渐热闹起来,不少百姓刚出门便被告示上的内容吸引了目光,很快便议论纷纷。
一个中年汉子蹙眉盯着告示半晌,挠了挠头疑惑道:“这读名墙是啥玩意儿?烧个香还得看这名册,这么麻烦?”
旁边一名老人抖着胡须,神色凝重地说:“你懂个啥!昨夜那么大的阵仗都忘了?再不按规矩来,难不成再惹出个邪祟?”
“话是这么说,可这也太麻烦了些……”
人群渐渐聚拢,热烈的讨论声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告示旁的茶棚里,茶博士叼着烟斗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开口道:“麻烦倒是不假,但若不这么麻烦点,你们这些人很快又得忘了教训,到时候指不定惹出啥祸事来。”
老茶客点点头,轻叹道:“人嘛,总得吃点苦头才能记住,今儿立了这规矩,也算是为咱们好。”
街市上,一名中年妇人抱着刚满月的婴儿,有些焦虑地问道:“那这读名墙,是怎么个读法啊?功过又是怎么核验?咱家这小娃儿没啥功过,总不能不让烧香祈福吧?”
宗门弟子听见疑问,便走上前去耐心解释道:“大婶,读名墙上功过分明,你家娃儿尚在襁褓,自然功过皆无,直接登记便可。但咱们城中不少人,平日行为不端,若还妄想靠烧香转运,便会引来更大的邪祟作乱。这规矩,就是绝了那些不守规矩之人的后路,才能护着大家平安。”
妇人听罢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娃儿能平安就成了。”
旁边一些围观的百姓也听清了弟子的解释,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倒也公道,咱老百姓本分过日子,倒也不用怕啥。”
“就是,这规矩立起来,以后烧香求福也踏实些。”
宗门主殿前,婉妗立在台阶上,默默地望着街头巷尾正在议论的新规矩,微微颔首,脸色虽然依旧冷淡,但眉宇间的疲惫却少了几分。
婉如站在姐姐身边,轻声道:“姐姐,这样真的能绝了乱象吗?”
婉妗沉默片刻,语气淡然道:“未必能彻底,但人心本是趋利避害,规矩定下来,总能管得了一时。”
婉如点点头,又皱起眉头问:“可要是有人不愿守规矩,偷偷烧香,又当如何?”
婉妗眼神一凝,冷声道:“敢有违令者,便依旧以雷法震慑,只有让他们记住教训,才能守住规矩。这绝蔓之规,看似严苛,却是护着他们平安。”
巷市的告示栏前,百姓们终于渐渐接受了这个新规矩,一个年轻小伙子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既然如此,以后想烧香,咱们就提前去读名墙报备一下,不就行了?”
“是啊,昨夜吓死个人了,今后烧香还真得谨慎点儿。”
街口算命的瞎子听着众人的话,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意,他微微仰头,语气透着一丝讥诮:“人啊,最容易忘的便是疼。昨夜惊天动地,今儿规矩立下,可过个三年五载,谁还记得今儿的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个百姓顿时神色一窒,低头沉默起来,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宗门内的铜铃忽然响起,铃声清脆却莫名透着一丝冷意,似在提醒众人,这绝蔓之规虽已立下,但人心多变,危机也未必就此结束……
八、邸报刊文
禁香令的风波尚未彻底消散,城邦邸报便火急火燎地刊登了一篇详尽的文章。这篇文章铺天盖地传开,迅速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清晨时分,各处邸报摊前便挤满了急着看热闹的市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邸报摊的老板忙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吆喝:“新出炉的邸报,详细写着昨夜邪气乱象,赶紧来看啊!”
人群里,一个精瘦的老头戴着破旧的圆帽,抢先挤进人群,眼神犀利地扫过纸上的大字,忍不住念道:“盲目之香,焚尽灾起……写得倒是挺吓人的。”
旁边的年轻人听着,急忙追问道:“到底咋回事啊,大爷?”
老头皱着眉头说道:“昨夜那乱象你没听说?烧香烧出个邪祟来,还是婉妗仙子亲自施雷法镇压的,城里差点出大祸啊!”
年轻人一脸惊讶:“真的假的?烧个香还能烧出祸端来?”
茶棚里,茶博士叼着烟斗听到这话,吐出一口烟圈,阴阳怪气地搭腔道:“那还能有假?昨晚闹腾得跟过节似的,那邪物长什么样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老茶客摇摇头,神色无奈:“你啊,就是嘴上不饶人。昨晚要不是婉妗仙子施法及时,咱们几个现在怕是都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邸报摊前,人群越聚越多,争先恐后地购买邸报,一张张地传看。城邦大街小巷,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昨晚的那场风波。
“这邸报上还说了新规矩,什么‘先读名,后焚香’,看来以后想烧个香可真没那么简单了。”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汉子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他身旁的一名中年妇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麻烦点总比再惹出邪祟好,昨晚那阵仗你没见着?差点连咱们家房子都烧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也是,以后就照规矩来呗,反正咱老百姓又不做啥亏心事。”有人应和道。
街角巷尾,关于禁香乱象的讨论声不绝于耳。甚至城门口摆摊的算命瞎子,今日的生意也好了许多,络绎不绝地有人跑去问询吉凶。
一个商贩急匆匆地走到瞎子摊前,压低声音道:“师傅,您瞧我这命格,还能不能烧香求财?”
瞎子闻言冷笑一声:“烧香求财?昨晚的祸事刚过,你这胆子倒还真不小。再乱烧香,财没求到,小命先没了!”
商贩闻言面色一变,急忙赔笑着说道:“师傅教训得对,我再不乱来了。”
宗门主殿内,婉妗此时正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邸报,神色淡然如水。婉如站在一旁,微微有些不安地问道:“姐姐,这邸报的影响这么大,怕是坊间又会传起什么流言蜚语了吧?”
婉妗轻轻放下邸报,目光平静:“无妨,邸报将事实写清楚,也让他们知道乱香之害。百姓虽健忘,但眼前教训犹在,至少短时间内能镇住局势。”
婉如微微点头,迟疑道:“可民心易变,日后……”
婉妗抬手打断了婉如的话,淡淡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此刻,先得镇住眼前,长久之计,还得靠绝蔓之规深入人心。”
城中邸报的刊文效果极好,不到一日工夫,几乎所有城邦的百姓都清楚了昨晚乱象的前因后果。甚至有人特意跑到宗门门前,认真地观看起了读名墙上的规则。
一名老者盯着墙上刻着的字句,口中念叨着:“功过分明,名册定命……这规矩倒真是严明得很。”
身旁的年轻人插话道:“那不挺好么?以后咱烧香心里也踏实些。”
老者微微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希望如此吧。规矩立下容易,可真正守得住人心,却是难上加难呐。”
城邦大街小巷的喧闹渐渐散去,邸报摊老板看着被一扫而空的摊子,数着手里的铜板,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看来以后多盼几场热闹的事,邸报倒是真能大卖啊!”
他的话音刚落,巷子深处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香火气息,似乎提醒着众人,禁香风波虽暂告一段落,但往后的日子里,这场由香火引起的争端,却远未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