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遇到什么事就想给我妈打电话,但打的过程中我是既后悔又生气,结束了之后独自伤心一会儿,下次有什么问题继续给我妈打。
每次都这样,但次次都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还必须得承认,除了我妈,我没有可以倾诉的第二个这么亲密的人了。
昨晚就是这样,我对她说我想离职,以她那一贯求稳的观念我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但我还是没忍住发起火来。她说得其实一点毛病都没有,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是最了解我的人,我身上所有的坏习惯坏毛病她都一清二楚,只是我碍于自尊和面子就是不愿意承认。因为我的冲动暴躁,我的确损失了一些东西也错失了很多机会,我妈知道,所以她尽可能地希望用言语来让我明白,什么是对我最有利的,我如何做才能避免重走之前的老路。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跟她犟。我作为一个早早离开家打拼的独立女性,我就是不要接受包括她的任何人的建议,我就是要证明我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会自己做决定,我才不会被其他人说服。奇了怪了,好像只要我听取了他人的想法我就不独立了,我就丢掉了自尊,我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了,说真的每次回想起与我妈的对话,我都不明白我到底在跟她犟什么。
在昨晚的对话进行不下去的时刻,我妈轻言轻语地说了一句:“我也在想为什么你跟我打电话时总生气。”听到这句话时我愣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她说的话感到不知如何回应,我慌乱且难过,因为她告诉我她在反思,她注意到了我总是不能心平气和的和她交流,并且她在意我的情绪。
于是我终于道出了这么多年从未向她挑明过的一件事:她对我不满意。
她用十分激动的语气反驳我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想法,从她的哭腔中我甚至听出了控诉,对我误解她、伤害她的控诉,她用我姐小时候如何不听话、如何被她责骂教育的例子,告诉我我是她最省心最长脸的孩子,她对我是抱有期望的,所以才会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要求我,但没想到就这么被我无意识放大了。
奇怪的是我总觉得我是自己长大的,我在成长过程中没得到过什么有利的帮助,但我却又在心里痛恨母亲对我的控制和打压,好像我的脑子只能记住她对我如何坏、我被如何亏待和指责。可事实上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我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世俗意义上“有用的事”,我总是有办法用完成一些东西来让家里人满意,但我竟每天都觉得我妈对我不满意。我能回想出她对我不满意的场景和对话,可究竟是她对我不满意,还是我对自己不满意,我混乱了,我分辨不出来。
我无法从记忆中轻易走出来,也无法忽略昨晚我妈说的那些话。我想我永远不会脱离与母亲之间的矛盾关系了,可能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我还得依托这份与她之间的羁绊、牵绊来让自己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