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刀刮去角膜最外面一层的时候,我清醒着,眼皮被圆框撑着。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手术仪器、医生房间顶部被黑暗渐渐覆盖。
那时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失明状态。医生轻轻拍了拍我右侧的耳朵,用很柔和的语气对我说:“放松,眼球摆正,稍微向下……嗯!好极了。”
我尽力配合着医生要求的程序,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同时问医生做得是否到位。
“好了,现在不要说话了哦,面部放松,别再移动,该测量了。”医生又滴下一滴药水,对操作台说:“可以了。”
右边传来一句简单的话:“599,上调。烧灼36秒,开始!”
接着我的眼前犹如钻头打磨玻璃的感觉,不过被打磨的是肉质的角膜。伴随着周围液体的飞溅。也可以隐约看到指示灯那一闪一闪的红色引向信号了。我尽力盯着,眼界又渐趋变亮,但愈发模糊,一股焦糊味也随之飘进了嗅觉系统中。
视力矫正手术中最关键的步骤进行时,那看不见的五秒,以及被激光打磨的36秒,前前后后,令人很揪心。整个眼眶之内都是一种说不出来而又极其难受的感觉。眼皮撑到类似被撕扯,眼球周围被固定,上部被打磨,大概是这些综合的感受吧。
那完全失去视力的五秒,平时看来眨眼就过去的一个时间段,在不能眨眼的时候。数不清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各种感受喷涌而来。其中一种是隐约的恐惧,尽管在手术前对该手术有过多数人看来的详细了解,知道其成功率很高、用时很短、不疼不流血,因此也不用打麻醉剂。
但是只有在手术台上才知道,在手术成功前要承受多大压力。从掀开角膜那一刻之后,一系列未知状况令人担心:两眼不同时睁开会造成今后双眼不能很好的配合使用、眼球在手术过程中一旦转动则会使打磨偏离、眼皮过度用力可能撑破血管……这是在手术台上才会被详细告知的注意事项,也是术前模糊了解的“风险”。
医生说放松些、平静一点就好了,但得知这些情况、在那样的环境下,谁能保证不紧张?眼部稍微被刺激谁能保证不会做出条件反射拉紧周围组织?毕竟眼睛是每个人接收外界信息的关键部分。对于医生来说,我们是那天做手术编号中的一个,就算失败了,也仅仅归入那百分之零点几的失败率里了。而对于一个做手术的患者,影响到的将是他的一生!除我之外,都是比我小一岁或几岁的初高中刚毕业将要去参军的小伙子和姑娘。
“可以了,角膜覆盖”。依旧是那简短的话,给我掌刀的医生照着做了。而后温和地对我说:“好啦!放松,下来吧。看看周围,出去再检查一下。”
“嗯嗯,谢谢。流下来的眼泪可以擦掉吗?”我问。
“出去了用棉纱(消毒)轻轻擦掉就好,小心别碰眼周围啊……”医生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当我走出手术室第二个门时,听到里面又传来一句轻柔的“下一位……”。第13个了,一位女生走了进去。
医生会领她到手术台前,告诉她:“来,从侧面上去,平躺下,放松哦……”再对她的助手说:“盖上手术布吧,调好灯的位置后告我。”继续安抚着患者的情绪:“哎……对!看好红色指示灯,不要看偏哈。嗯……!很好。”然后将眼眶卡主。弧刀点在右眼右侧角膜上慢慢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