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学的那会,班主任时常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地告诫大家:金庸害了一批少男,琼瑶害了一批少女。那时候书店还流行对外租书,最火的就是金庸的武侠和琼瑶的言情了。他们的作品几乎霸占了80、90年代的荧屏,成了一代人成长的温暖记忆。在两岸三地培养了大批爱好者,至今长盛不衰。
记得那时候,晚饭后,乖乖地守在电视机旁,满心欢喜的期待,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和小伙伴的约定忘了,妈妈交待的事情不记得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没完成也不管不顾了,为此没少挨批评,受责骂。
年少时美好的记忆太过温暖,虽然金庸的武侠剧被多次翻拍,但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年代的荧屏形象,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武侠人物的造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浅浅地覆在额头上向内略弯的刘海,贴着脸颊的月牙般的鬓角,精致的小辫,灵巧的盘发,飘扬的丝带,或温婉,或狠辣,或灵动,或乖巧,美得各有千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不上时代,总觉得现在的古装造型太雷人。
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除暴安良,义薄云天,金庸创造了一个武侠人的江湖梦,虽然对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耳熟能详,但原著小说却一直没读过,在大家的普遍意识里,总觉得读金庸是少年时代的事情,30几岁读金庸是不是太老了,但再不读都四十了,岂不是更老。所以果断地把金庸的全套武侠作为近一年的读书书目。
暑假期间,看了《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两部作品,读过之后,明显感受到看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跟读原著小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也深深感受到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能撼动金庸武侠宗主的地位,现代的武侠仙侠小说电视剧,几乎处处能看到金庸的影子,周星驰《功夫》里的狮吼功,蛤蟆功,以琴声杀人,《唐伯虎点秋香》里的还我漂漂拳,《花千骨》里杀阡陌的形象,都带有金庸武侠的烙印,就连古龙也是模仿了金庸十年,终于剑走偏锋,写出了自己的风格。
金庸渊博的学识令人叹为观止,对古典诗词、国学经典、历史故事都有着精深的研究。且不说直接引用的古诗词,武功的很多招式都是从古诗词化用而来,落英神剑掌,凌波微步,轻罗小扇,岱宗如何,青山隐隐等等。
对国学经典《易经》更是熟记于心,桃花岛上的五行八卦,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来自《易经》,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潜龙在渊等十八招式的名称来自《易经》,人体的穴位也是来自《易经》。内功修炼的法门,《九阴真经》所载的武功,是融合道家、儒家、佛家思想的精髓。
小说里的历史故事就更多了,全真七子丘处机,王处一等,最初一直以为是杜撰的,后来发现历史上真有其人。小龙女的美女拳法全是24个历史典故,红玉击鼓、红拂夜奔、绿珠坠楼、文姬归汉、红线盗盒、木兰弯弓、班姬赋诗、嫦娥窃药、蛮腰纤纤、丽华梳妆、萍姬针神、西子捧心、洛神微步、曹令割鼻。
最绝的是,《射雕英雄传里》有大量成吉思汗的事迹,明人治学粗疏,《元史》仅六个月就修好了,所以《元史》是中国正史中素质最差的一本,相比明史,从康熙十七年修到乾隆四年,历时六十年而成书,相比明史的严谨,《元史》中是漏洞百出。金庸取材的故事来源于一本叫《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顔》的怪书,这是一部“有字天书”,每个字都识得,但一句也读不懂,全世界有许多学者穷毕生之力钻研攻读,这是一部以汉字写蒙古话的元史著作,是蒙古皇室的秘密典籍,元亡后,传到明朝皇帝手里,后世的学者翻译为现代汉语,金庸参考的是这样一本书,这才是真正的熟读经史吧!
虽然现在读金庸,缺乏年少时的热情,但看到的东西也会不一样,除了打打杀杀热闹的故事,除了痴男怨女纠结的情感,现在会思考小说背后的东西,会看它的故事架构,叙述的语言、情节的安排,人物的设置,性格的塑造以及作者的思考方式。
《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这两部小说的整体框架都是把故事放在宋末元初的历史大背景下,金国、蒙古对大宋虎视眈眈,招揽一批武侠高手,意图夺取大宋江山,与江湖上的豪杰之士形成正邪善恶两股势力,引发一些列矛盾冲突。
《射雕英雄传里》以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杨康为首,招揽欧阳克、彭连虎、沙通天、灵智上人、欧阳锋等江湖人士与郭靖、黄蓉、洪七公、江南七怪等展开一系列恩怨仇杀的故事。同时这些江湖人物又为争夺武林秘籍或帮主之位,殊死搏斗。
《神雕侠侣》里金国已被蒙古所灭,故事框架改为以蒙古王子忽必烈为首,招揽金轮法王、潇湘子、尼莫星等江湖人士与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等捍卫大宋江山的江湖义士以攻守襄阳为引子,恩怨纠葛,同时这些江湖人士又因争夺武林盟主、第一武士、武林秘籍等引发一系列曲折复杂的故事。
情节的安排,金庸武侠最大的魅力在于它能吸引你,情不自禁地想看下去,特别善于蓄势,营造一种紧张急迫的氛围,本来已是绝路,毫无希望,突然峰回路转,见到一丝天光,使读者急切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比如男女主人公身中剧毒,解药尽失,制作解药的药材一时半刻也凑不齐,且疗毒高手恰在此时被人杀害,你明知道主人公肯定死不了,但又迫不及待想看看他怎样逢凶化吉。又或主人公身受重伤,能疗此伤的世间仅此一人,但很难得见,即便得见也不一定肯医治,明知主人公最后肯定会被救治,但期间经历的种种波折却让你的心高高地悬着,随着情节跌宕起伏。
主人公跌落万丈悬崖,峡谷环境凶险异常,跌落下去,必死无疑,但往往出乎意料,峡谷下别有洞天,主人公自有一番奇遇,或遇高人,或捡到武林秘笈,重出江湖后,成为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尤其是《射雕英雄传》里黄蓉古灵精怪,很多事情,已是死结,比如欧阳克被压在大石之下救不出来,蒙古大军攻打城池久攻不下,读者的胃口也被吊得足足的,急切想知道这到底该怎么办,黄蓉到底想出了什么点子,使事情出现新的转机,问题解决之后,也长出一口气,“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对金庸的想象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关于人物的设置,故事的叙述主要以男女主人公的经历见闻为主线,其他次要人物的设置都是为男女主人公服务的,反派次要人物就是不停地阻挠破坏男女主人公要做的事或不停地污蔑陷害他们,正派次要人物就是要积极促成男女主人公要做的事。《神雕侠侣》里赵志敬的主要作用就是虐待主人公杨过,迫使他反出师门,投到小龙女门下,孙婆婆的主要作用就是救护杨过,不惜以死成全杨过,使小龙女万般无奈,打破古墓派不收男徒的祖训,收杨过为徒。这两个人物的主要作用就是促成杨过和小龙女相会,使他们产生交集,为俩人的爱情故事做铺垫。
小说的核心任务是塑造人物形象,情节环境都是为人物服务的,一部优秀的小说必定给大家塑造了许多个性鲜明突出的人物形象,金庸小说中的人物哪怕是配角,也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况且金庸十四部小说中人物形象基本没有雷同的。作者笔力之高超,可见一斑。
金庸小说的博大精深,绝非三言两语可道来,需精读细读,细心琢磨,初读一遍,只能草草写个大概,留下些点滴的印象,粗浅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