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深处黄土山里,家的四周全是山,唯一通往外界的便是门前坡下的一条柏油马路,这里没有公交,仅仅只有一辆大班车,而且还是要分集的,如果遇到是集的话便是两趟,若不是则只是一趟,这样的话要早早的起床去路上等车,车上的作为很少,作为一位古稀的人,还要挤车,如果遇见好心人便会让座让她坐下。
她的情况我很了解,她是一个文盲,年仅二十几岁便嫁人,婆家是地主成分,在婆家一共生养了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儿子,老三是女儿。老大和老三在城里,老二在市里打工。那天趁着是集,她便带着我去城里,一路上我们并排走着,她害怕我累着便夺过我手里原先提着的袋子,她提地很费劲,但依旧空出一只似“枯木枝”的手拉着我,到了柏油马路旁,等了几分钟班车来了,她举起那“枯木枝”冲司机招了招手示意司机停下,车停下来,我跟着她的身后,准备上车,侧瞄看见上车的她红着脸,咬着牙,似“枯木枝”的双手紧紧地提着一袋子东西,袋子里装的是给女儿带的蔬菜,后面的我和她一样提着一个袋子比那个袋子大,我紧跟她身后上车,幸好车上今天人少,上车便有位置,我俩坐在一起。她和我今天要去城里的女儿家,她古稀之年,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半山腰的“四合院里”。唯独假期家里才有可能不是她一个人。她的老伴早在八年前因肝癌离世,只留下她与那一座“四合院”,一只猫,猫在老伴去世后没几天被人毒死了。在常人眼里生老病死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她不同。她说过,她和老伴同岁,老伴的离世在她心里一直都来自于一个原因劳累过度引发旧病复发。事情还要从2010年说起,那年由于老院子里的房子漏雨,墙缝被泡裂开,她一看这房子不能再住人了,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于是让老伴拨通远在市里小儿子的电话,她接过电话告诉儿子说“老房子住不成了,漏雨了,早在几年前房子就漏雨了,你大(da)说孩子要上学,你手头空难,实在住不下去了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回来看一下是要修一下凑合着再住几年还是重新盖?”儿子当时没有给她老两口答复,一周后,儿子回来了,找人另选地址重新盖了两间房子,一间是住人,一间是伙房(做饭用的称之为厨房),在房子还未粉刷,她和老伴就搬进去住了,整个院子还没有修好,冬天,儿子春节回家说再盖几间房子,说开春了就找人过来帮忙。
春节刚过完,就找来帮忙的人盖房子,她负责做饭,而老伴白天要去放羊,晚上回来还要帮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间屋子盖成了,儿子也该去市里打工了,为了方便给她和老伴后期的运土,儿子买了一辆手推车,然后就把一些剩下的运土填坑的事留给她和老伴了。家门前有很多被水吹的坑,老伴说要把那些坑填一下,她和老伴就开始一车一车的填哪些水坑,用了几天的时间水坑填完了该修的也修完了,准备好好歇一下,眼看着能想两天福了。但是,由于太过劳累了,老伴原先的肝病复发了,这一次不再像二十几年前那么容易治好,辗转几家医院,最后转到市里最好的医院,却被告之是肝癌,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在2011年的冬天,天空格外的红,气温特别的低,老伴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那段时间还有她最喜欢的大孙子陪伴,开春年过完,孙子也到了上班时间要走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她与孙子最后一次见面。
孙子在市里修车,在一次修车时,由于过于大意,让车上的油桶掉下来砸到心口了,等到送到医院已经死了,这在奥德赛岁月里每每给人说起来都是洪浊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泪珠,眼看要挣脱眼球掉出来,她却使劲把眼泪收回去。她知道孙子去世的消息,已经是她的儿子女儿把孙子埋了,然后回家告诉她,儿子,女儿都提前叫好了车,回家便告诉她孙子去世的消息,她听完孙子去世的消息,当场晕过去了被送到医院了,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天天哭,碰到亲戚就哭诉,到最后也只能自己承受。她每每回想起那几天,心情都很急,很空,每天太阳未落山之前便去门前的小树林一个人坐到天黑月亮上来才回家,到现在也依旧如此。在孙子去世三年后,她下决心说要到孙子的墓地去看看孙子,于是她告诉女儿,女儿带着孩子,一起去了市里的儿子家,等儿子休工时带她去,那一天,天气很阴沉,儿子包了一辆车,带着孙女,女儿,花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孙子的墓地,她趴在孙子的墓碑前,红着眼睛说“奶奶来看你了”,再无它话,她用手一遍一遍的摸着墓碑上孙子的像,摸了半个小时,儿子说该回去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站起身子,拉住孙女的手,走了,在路上她说能在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看一下她就心满意足了,那时离现在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她说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遗憾了。车到站了,我和她一起下车了,在城里的女儿早已经在车站等她和我了,我们一起去了姑姑家。
纵使一生繁花盛开,但迟暮之年已无力再去回头看。亦或者是无法承受,亦或者是早已看开。一生而言无非就是:“花开之时便是花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