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窑路,更似一位老者,沧桑中带着些许破败,萧条中带着些许沉寂。现在的大窑路属于老人和外地租住户。
午后二三时,睡过午觉的老人们走出家门,或为晚饭作准备,或找邻里聊天。曾经的乌龙渡口凉亭里,三位老者谈笑风生,他们的口音是四川话,用家乡的语言聊着家长里短。他们也许并不知晓大窑路曾经的辉煌过往,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着后大窑路时代的生活。
窑上人家多是门面窄很进深的屋,内里不时传来各种声响——一位老奶奶认真地劈着木柴,劈得很细很薄,她习惯生炉子烧开水;一个男人正在生炉子,烟雾笼罩在开井里;一扇斑驳的红漆门内,传来男孩的哭声,姐姐抢吃了他最爱的草莓,他生气地哭了,孩子的妈妈忙着安慰他,给他几颗草莓,他噙着泪,开始认真地吃草莓,吃得汁水洇红了嘴唇洇红了手,而孩子的爸爸自顾自在屋里切着一堆胡萝卜;走过一家门口,一条黑狗奔出来,很凶地叫,并不扑上来,周围立即奔出来几条狗,一起狂吠,主人很严厉地呵斥了几声,狗不叫了,光瞪着眼。小弄里,不时有外来孩童骑着小自行车或者不该他们这个年龄骑的小单车,飞快地窜过来,伴随着叮铃铃地的声音消失在弄堂深处。
荒废了几十年的窑多剩下残垣断壁,被居民们废物利用,种些时令蔬菜,黄的油菜花,开满花的蚕豆,旺盛的青菜莴苣,让窑焕发出别样的生机。如果一路逛得仔细,你是可以瞧见比较完整的窑的,宽敞的窑口、干净的窑壁,烧窑时窑内是不容许有杂物杂质的,会影响砖质,所以当年窑工们每烧完一炉砖,必是会清理干净的。那些窑,曾经烧出一炉炉八五砖、九五砖、金砖、城砖等等各色砖,通过门前的古运河,运送到四远八方,甚至东南亚国家。
烧窑,曾是大窑路人的主要活计,也是他们的骄傲。一位老者,捧着一碗菜汤面条圆子,站在窑边吃着,见到我们,上来就说:“这窑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多拍拍。”一位中年大姐,跟一位邻居聊家长,只听得一句:“当年我俚同事嫁到大窑路,我们还笑话她怎么嫁这种地方来了,不曾想我也嫁到了这里,还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一位老阿姨,在门前自家水泥砌出来的“汰衣裳”板上用板刷用力刷着衣服,说“习惯了”。
老街,因为老人老屋老树老物事的存在,所以有生活的本真气息和老街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