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顶楼看不见光,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风呜咽着吹散了女孩最后的希望。
1
楚淮一个人走在过分安静的街上,手里领着老板友谊赠送的盒饭,兜里揣着刚发的工资,心里盘算:这个月节省点儿花钱,月底给老妈买件新衣服。
一阵风吹来,冻的他直哆嗦,北方到底是比南方冷的快。楚淮麻溜的撩起衣服后面的帽子,系上带儿,加紧脚步往学校走。
东区别的不说,单绿化就是全学校最好的地儿,除零散几栋宿舍楼外,全是高价从南方买的景观树。
在楚淮看来,那些树除了让他有些亲切感,其它也就剩娇气了,不过现在他可没那闲工夫夜晚赏树,只想快点儿回去躺在床上,真是冷啊。
转过2号女生宿舍楼,眼看就要到宿舍楼门口了,楚淮长吁一口气,摘下帽子,抹一把薄汗,放慢脚步,刚要转弯却隐约听到带着哭腔的女声。
“你能不能宽限我几天,我要是有钱,早还你了,用的着你这么催吗?我保证这个月10号之前,一定给你,你千万别给我家人打电话!”
“从上个月底拖到这个月,杜悦,你可真是能耐,我告诉你,我早受够你了,最晚10号,这可是你说的,再不还钱,你的那些照片,校园网上见,我说到做到。”愤怒的男声紧接着吼道。
“你别放,我再问别人借借,10号一定给你。”
“哼!妈的,女人就是不能相信。”男生骂骂咧咧进了宿舍楼,再没看杜悦两眼,看那背影和走姿,楚淮一眼就认出了男生是一个宿舍的何霄。
等何霄回去,杜悦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了几秒,语气不似刚才的哭腔,“喂,张琪,搞定了,还有7天,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这次我的照片被贴在校园网上,你也别想好过。”
后面还说了什么,楚淮没有听清,杜悦挂了电话淡定的离开后,他才从树后面出来,转个方向,多走了几步绕回了楼门口。
奇怪,楚淮真有点儿怀疑自己被风吹傻了,杜悦和张琪为什么会和何霄借钱?
2
“小悦儿,何霄追你,你答应没?”张琪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奶茶。
“喝着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我再考虑考虑。”杜悦红着脸说。
“你还没答应?不会是想一直吊着人何霄,不答应吧!”
“你!我就是觉得这才几天呀,答应他有点太便宜了!你到底是站在哪方的?”杜悦说到后来,生气的掐了一把张琪的脸。
“我?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这边的,可你别说,就何霄这攻势看来,我马上就倒戈了,姐们,我劝你,还是答应了吧!毕竟何霄不是以前那样子了!”想想何霄送自己的东西,张琪第一次言不由衷。
“嗯,我知道。”
那之后没几天,何霄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终于打动了杜悦,二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张琪意味不明地笑着调侃杜悦,“真是让人羡慕,你要是不答应何霄,我可就下手了,毕竟何霄这人不错。”
3
何霄变了。
在楚淮看来,何霄的这种改变不是日久积累发生的变化,而是一夜之间的改变。
“你什么时候买的新手机。”
何霄兴奋的摆弄手里新买的苹果8,听见楚淮问,头也不抬的回,“刚买的。”
“你小子中彩票了?”
“差不多吧!”何霄神秘一笑,“从今儿开始,哥们也是有钱人了,对了,上次和你说的兼职那事儿,我就不去了。”
“行,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帮你问问。”
何霄和楚淮家境都不是太好,二人约好一起打工,看何霄的样子,楚淮知道,对方八成是有了更好的出路,看来还是得一个人去。
谈话无疾而终,不过,何霄倒也仗义,那天晚上请全宿舍人去餐馆撮了一顿,用他的话来说是告别以前贫穷困苦的生活。
何霄出手大方,因为以前二人在宿舍是站在贫穷的统一战线上的关系,经常请楚淮吃饭,一两次还好,时间长了,让楚淮这个花100还得想两天的人觉得别扭,推拒几次后,何霄也不强求,两人明显关系淡了。
加上何霄追到班上的高岭之花杜悦,俩人每天腻在一起,宿舍都不会几次,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
话说,像今天这样气急败坏的何霄,自大一开学楚淮还是第一次见。
楚淮抬眼看了对面沉浸在手机世界中何霄,不知道该说什么。
4
“杜悦,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我妈住院了。”张琪红着眼睛,趴在床上给杜悦发微信。
“琪琪,你家里没事吧?”杜悦推开门,气都没喘匀就问。
一看张琪趴在床上的样子,杜悦就知道,要遭。
“我妈被入室抢劫的劫匪,捅了一刀,现在住院了,我舅打电话说,把肺伤了,医院要30万的手术费,亲戚那边改借的我我舅都借了,还缺10万,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和你借。”
“我能给你先借点儿,我问问咱们同学 ,能不能帮你凑点儿。”
“别,别告诉他们,我不想他们知道。”张琪说着又哭起来。
杜悦无奈只好答应,“行,我不和他们说,我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谢谢你,杜悦,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我下午就要回家了,你能帮多少帮我多少,谢谢。”
“可是,你不是肠胃感冒吗?今天都没去上课,要不,明天回?”
“我想早点回去看看我妈。”张琪啜泣。
“好吧,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我去帮你买饭,你吃完再走。”给张琪盖好被子,杜悦拧着眉头关好门出去买饭,却没看见杜悦嘴角扬起的一丝笑意。
算计一个在乎你的人,其实特别简单。
5
楚淮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站在社团前发传单,嘟囔着抱怨社长的审美。
“不好意思,我大二了。”听见熟悉的声音,楚淮刚要扶起头套打招呼,就被人打断了。
“何霄,你快点。”
“马上。”
何霄跑过去把手搭在女生肩上,有说有笑的走了。
那不是张琪吗?杜悦不在?楚淮纳闷,他们关系真好,不知道的以为他俩才是情侣。
6
张琪回去后,杜悦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开口,“何霄,杜悦妈妈住院了,你哪儿还有钱吗?给我借点。”杜悦十分为难 ,帮自己朋友开口和男朋友借钱,有点尴尬。
“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每月也就那么多,这个代理人真是越来越难当了。”直接拒绝了给自己女朋友,何霄面色不改的抱怨起自己的“工作”来。
“可是,她妈妈需要钱。”杜悦不想放弃,“就算是看在同学的份上,给她借点儿。”
“别的不说,我除了每个月包揽咱俩的生活费还有不定时给你买礼物的钱,别的你也知道,平台还要扣提成,哪儿还有什么钱。”
“那怎么办?唉!”杜悦知道何霄说的都是实话,可还是不死心,脑中灵光一闪,“何霄,你说,我能不能在你平台里注册?”
杜悦这话吓了何霄一跳,等他回过味儿来,眯起眼掩饰其中的兴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东西,沾上,可就没那么好脱身了,再说,这不是你的事儿,你至于为了别人这样吗?”
“我,我在想想。”杜悦有点犹豫,可又一想,20多年来,相比离婚后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父母,张琪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相信她会和自己一起还钱的。“你把你那个网址和流程发给我吧!”
7
顶楼的风没有树木遮挡,越发猖狂。
杜悦明白,自从自己网贷后何霄的态度急转直下,完全没有以前体贴入微。
杜悦以前不止一次的问过何霄,他怎么忽然就有那么有钱了,何霄并没有过多的解释,现在,看何霄在对自己这事儿上的态度,她终于明白了。
已经第6天了,明天就是何霄说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之后,张琪的电话就没打通过,杜悦知道,自己完了。
控制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数字180000,着急,心慌,转念又一想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明天要被放在校园网上,杜悦就要崩溃。
为什么张琪不接电话?为什么?
想想自己当时转过钱后,张琪的说辞,现在看来还真是讽刺。
“杜悦,真是谢谢你,我妈有救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张琪,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不过也怪自己识人不清。
定格在一张笑颜如花的合照上,手机屏幕最终还是慢慢暗了下去。
“嘭”
8
“据警方调查显示,造成死者死亡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进年来流行于学生中的校园贷,提醒广大学生,珍爱生命,远离网络贷款。”
“楚淮,终于找到你了,帮我联系份兼职吧!”何霄端着盘子坐在楚淮对面,手机随意放在桌上。
“行!诶!我说何霄你赚的钱花完了?”
“花完了,还是觉得靠劳动换来的钱花的舒坦,哥们儿以后和你干了!”何霄面上闪过不自然。
“嗡”
“那就说定了,楚淮。我先走了,还有事!拜。”何霄匆忙接起电话,“我马上去接你。”
“拜。”低应一声。
屏幕上,联系人一闪而过,何霄虽然用手遮了一下,但楚淮还是看见了――张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