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很短，我只是花了三年时间搬到了另一个城市，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

　　三年很长，我必须花三年时间来习惯没有你的生活，或许应该更诚实地说，我用三年也没有忘记你。

　　哪一对恋人从刚开始相爱不希望能永远走下去呢，我们也不例外。

　　“你相信永远么？”轻声问我。

　　“信啊”我稍用力握了握你的手，我怕你会再追问我，我怕你又会多想，我怕你感觉到我的犹豫不安。

　　“永远又有多远呢？”你看着我，但不期待我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的眼睛很亮，我总觉得你的眼睛里住着星星。“傻瓜，我们一直走下去不就知道答案了么。”

　　你笑了，但满怀心事。

　　我也笑了，眼泪逆流。

　　在你化疗之前，我们在这座不怎么下雪的城市住了一年多了。你说你不喜欢下雪，我有点吃惊，一般女生都会喜欢下雪，因为下雪很浪漫。你说，你喜欢浪漫只是洁白的雪落地就脏了，脏了就不是最初的浪漫了。永远也不会是了。

　　又是一个永远。我开始害怕这两个字了。

　　可能刚开始跟你在一起我是期望过永远的，如果不是那天我真正经历了永远，我或许还会喜欢这个词。

　　小小的病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护士从我身边匆匆跑过，一台台仪器被推入病房，医生对护士说着我不懂得医学术语，一群白大褂半围着你，我被推出了病房门。周围很吵，我的世界却很安静。我听不见任何声音，靠着墙，透过门上小小的窗口，隐约看到躺在床上的苍白的你。

　　我发现电视剧里的情节是骗人的吧，亲人抢救，门外的亲人会很着急会痛哭甚至会晕倒。但这些都是假的吧⋯⋯我为什么就这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你，你也很安静。我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过度致使心里麻木了，还是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来的比预期早些罢了。

　　门开了，医生护士撤了出来，医生摇了摇头，叫人通知其他亲属，哦，这个情节我懂，电视剧里不是一直这么演的么，我知道的，永远到了尽头了。

　　我悄悄走进去，坐在你的床边，握着你的手。你累极了，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我都不敢把被子往上拉一拉，生怕这么重的被子会把微小的起伏也压制住了。你惨败的小脸上眼睛还是亮的，水汪汪的，盛满了离别的不舍。

　　“傻瓜，你的手好冷啊，我给你捂了这么久，还是凉呢。”我努力帮你暖着手，就像以前一样。

　　“你呀，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怎么暖都没用，”我抬眼静静看着你“还记得么，你总是会冷不防地把手伸到我的脖子上取暖，你就是喜欢这么欺负我”

　　你不说话，眼睑颤抖着看着我，用力握着我的手，可是我又不会走，我不会走的。

　　你在这儿，我还能去哪里呢，回家么？你不就是我的家么。

　　“还⋯⋯爱⋯⋯”你戴着吸氧的罩子，声音微弱的像一阵风，“要⋯⋯永远⋯⋯”

　　我眼泪流了下来，一次又一次决堤，但我并没有哭出声，只是安静地流泪。

　　你也哭了，同样沉默。

　　你吃力地伸出食指指着窗帘。我起身拉开，昏暗的病房有了光亮，好像天使降临。

　　你伸手我握住陪你躺在床上，“下雪⋯⋯了？”我摇头，“你不是不喜欢下雪么”

　　你轻轻地笑了，“再⋯⋯吻我一次吧”我温柔地吻着你的头发，你的额头，你的眉毛，你的耳朵，⋯⋯最后闭眼隔着氧气罩吻着你的唇，等我再次睁开眼时，你已经偷偷地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睡着了。

　　我起身，伏在你耳边，就像当初和你说甜蜜的情话一样。缓缓吐着湿润温和的气息“傻瓜，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从来都不相信永远⋯⋯我相信的只是陪你走到最后一程，可是啊，你也骗了我啊，我以为你相信永远呢，可是呢，你现在丢下我一个人了⋯⋯”

　　下雪了。我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满满的回忆离开这座没有永远的城市，到了另外一座不会下雪的城市。

　　永远有多久⋯⋯

　　好，我回答你，比时间长比爱情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