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火炉般炎热的夏天,揣着那张不甚如意的录取通知书,揣着一份美好未来的寄托和期盼,也揣着一段深埋的忧伤,开始十八岁后的冒险。
南京,遥远的六朝古都,只是偶尔在电视机新闻联播听到的一个城市名称,那时候对地理位置毫无概念。而手中揣着的通知书,实实在在的写着这个地名。兴奋与紧张掺杂,忐忑的等候着开学报到的时间。
反复的翻看着通知书里的各种说明和各种指导,用如今的话来说应该叫报到“攻略”。害怕遗漏忘带东西,在那会儿还没有用上手机,更没有移动互联网和各种APP应用。数着日子掐好时间赶着买火车票,带着通知书去到县城的代售点,结结巴巴的询问车次票价时间点,竖起耳朵听着售票员报的确认信息。待拿到车票后反复的核对了两遍才离开售票处,收拾好东西搭车回家。
那会儿的火车票提前十五天售卖,买好车票也就差不多要准备行装了。忙完双抢,仍是有很多其他农活的,快开学那会儿还要忙着收花生摘花生的。都快忘了行装是怎么个准备的,印象深刻的是新买的那个滑轮行李箱,挺洋气,算是行李中唯一有点城里样子的物什。把一些衣服鞋子打包好带上就行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连快递寄东西都不晓得,或者是因为舍不得花钱。除了那个行李箱,还有那个塞了几双鞋子的破旧手提包,那是父亲外出打工时来回拎着的包,曾经常和弟弟在里边翻好吃的或是遗漏的一毛五毛的硬币钱。
那个时候,从家到南京的火车一天只有一趟,要坐差不多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父亲也是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回家务农之前也就在县城和市区附近打工做事,还没出过家乡的市。这一个下午加一宿的火车,得自备些零食晚饭的。火车时间是二零零六年九月十日教师节,已不记得那天的中饭是怎么解决的。拎着一些行李和一袋子车上吃的水果泡面,提前一个来小时坐着候车厅等着,生怕错过火车点。
坐在偌大的候车厅的我,表面漠然内心忐忑,浑身都是茫然。大伯家的二哥来车站送我们,拎着一些瓶装水和几桶泡面,再加上一些小零食,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闲聊着些什么,无非是些关心的话和坐车的叮嘱,这个画面我至今难忘。浑身茫然时总会期望有人给出指点,有人带领,这样的一种心态一直到刚开始工作时都隐隐潜伏在内心。坐着候车厅的闲聊打发等车的时间,如今已忘了我们之间聊天的内容,估计那会儿也没心思听进去太多。自己完全沉浸在对这趟火车终点的想象和忐忑中,脑海中偶然闪现家门口的画面。
踏上火车,即将远行。火车开动,这趟十八小时的旅程开始了,却也是开启了人生一道新的轨迹,因为这未来的几年将渐渐熟悉这庞然大物,来回穿梭各地,奔波行走。时间才到傍晚,还未出江西省界,却已是感觉无聊难熬,屁股坐的麻了。一路好奇的看着火车飞驰路过的群山和小村子,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劲儿没多久就抵不住身体的困乏,还有炎夏火车中的闷热,那车厢顶的电风扇像是一直在吹着热风,浑身汗油油的。
没有手机玩耍,没有MP3听音乐,没有人凑数打牌(也不知道带牌)。真的是木讷的一直坐着,偶尔说两句话的,煎熬的等到晚上,在闷热拥挤的硬座位置上根本没法安心的睡一小会儿,昏暗的灯光,闷热的电风扇,燥热的车厢,乏困疲惫的身体,硬挺挺的扛着熬过了这一晚。火车快停靠终点站时,随着广播报站而瞬间清醒了。走下火车,脚踩土地,终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远方,而放眼望去的远方是家乡,虽然不能准确的分辨出东南西北方位,但总记得家在偏南的远方。
这趟绿皮车,一晚的煎熬,给了即将来到的独立生活一个下马威。浑身的迷茫和忐忑被熬得稀巴烂,在朝霞散去朝阳升起时踏上了这个陌生新鲜的城市。未来不易,却总是时常有阳光。
--写于2016年2月28日,修改于2016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