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一直在,只是在岁月里我们渐渐缺少了品味的心情和时间。
小时候的年,是一种单纯美好的向往。因为物质的匮乏,每逢过年仅仅是花样翻新的几种食物和一件艳丽簇新的衣服,就会让我们这些小孩子期盼好久。
记忆中会缝纫衣物的母亲过年的时候总会比平日忙碌很多。年底,左邻右舍谁家准备做新衣,那大人孩子的布料就会早早堆积在母亲的缝纫机旁。善解人意的母亲,为了让劳累和期盼了一年的人们过年穿上新衣,经常会在进入腊月后每晚都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连夜赶制。
从母亲剪裁下来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条时就开启了我对过年的憧憬。
夜半睡意朦胧中,经常会听到母亲在床边剪裁布料的声音,或者看见母亲弯曲的腰背凑在煤油灯下的背影。翻过身再睡一觉后,院子里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隐约就听见母亲起床的声音。抬抬眼睑,天还是黑的。母亲已经在煤油灯下穿衣,心里诧异母亲应该是合过眼这才又要起床了吧。
进入腊月二十三左右,一向乐于助人的母亲会提前备好柴火、支好鏊子,请左右邻舍一起来家里烙煎饼。一盆盆的面糊在好闻的麦香里变成一摞摞的煎饼。
我们会嗅着鼻子穿梭在鏊子、面糊和煎饼中,然后被大人呵斥住,撕一块刚下鏊子的煎饼塞到手里,撵去街头巷尾玩耍。
接过热乎乎的煎饼急急的咬一口,咀嚼着煎饼的香甜,我知道离年近了。
这家日子好,麦子煎饼烙得多些,那家日子紧,地瓜煎饼烙得多些。哪怕日子再贫困,大人们说说笑笑间也充满对储备新年食物的喜悦。因为母亲有手艺,父亲也上班,我们在乡村的日子还算的上好过一些。善良的母亲总会把自己家烙的小麦煎饼不经意的给日子紧吧的邻居多放几个。
临近年关,母亲更加的忙碌,烙煎饼,蒸馒头,蒸年糕,做豆腐……看着母亲每天匆忙的身影,我知道年更近了。
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母亲在每一个年来临之际都会量力而行的去准备年,不想委屈了我们,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因为父亲职业的原因,年终总会忙到很晚才回家。适逢合适机会,父亲会买一个猪头,然后细致的父亲会因为这个猪头忙活一半天,但也因为这个猪头,年夜饭桌上,肉香四溢,倍加丰盛。
粮食的麦香,豆子的清香,诱人的肉香在除夕的晚上一起充溢着我们的嗅觉和味蕾,年终于到了。一晚上“奢侈”的口福满足了我们对年这么久的期盼,平时不能吃的食物在今晚虽浅尝辄止,但依然可以在嘴里回味很久。
有时父亲喝酒喝到兴致,会用筷子蘸几滴白酒放到我的舌尖,嘴里品尝到的是涩辣,心里却为父亲对我的这点偏爱而沾沾自喜。自此,“酒足饭饱”,可以在街上和小伙伴们你追我赶的撒欢,伴随着零落的鞭炮声,那发自内心的欢愉和笑声充斥整条的街巷。
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大年初一,才是年最正宗最地道的口味。除夕不论睡的多晚,初一肯定会早早醒来,穿上偷偷摩挲了多少次的新衣,那耀眼的红那簇新的绿,以惊艳的新鲜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对着镜子里全新的自己,恨不得换一张脸才配得上这崭新的衣服。而每年我的新衣服散发出来的新年味道,总会引来很多小伙伴艳羡的目光。
初一最隆重的仪式就是拜年,推开贴着红对联的大门,院子的树底下散落着放过鞭炮的碎红纸屑,抬头门楣上贴满福字,到处都是新年的味道。进到屋里,桌子上赫然摆着各色糖纸的糖块,每一颗糖纸下都包裹着浓重的年味,那年味弥久弥新,至今想起来空气中都是咬一口的脆甜和舔一口的香甜。
捂着满口袋的开心和甜蜜的年味,从初一品尝到正月十五。兜里的糖越来越少了,口里的甜味越来越浓了,那些品种单一但五颜六色的糖纸随着口里渐渐变淡的甜味却更深的刻进记忆里。在想起来就兴奋和期待中,我们会在纸糊的灯笼里开启了对下一年的期盼·····
期盼过年时那些雷同的快乐的味道,更期待会有不同的新颖的味道。
时至今日,漫过记忆的那些年,依然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