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何时灭VS陈没—再造之恩,虽死必报
少年时的陈没是意气风发的,身为烈皇一脉正统—“威烈门”中天赋最高的青年才俊,天下有数的高手独孤浩的两位高徒之一,他坚信自己会在动荡的世道里重振“威烈门”的家声,建立一番功业;然而,“天子再世大典”改变了这一切,在师父的授意下,陈没选择了与长安公主一党合作,就在大典成功,他的“神威之血”觉醒的时候,同样觉醒了“至大至刚之气”的仁王一脉的再世天子沈归痕用一次致命的背叛打击了他。满门被灭,武功尽失,身陷牢狱,陈没的梦碎了,连生命也行将结束,他的心里没有恨,烈皇的子孙从不憎恨敌人,他只怪自己不够强大,无法胜出,无法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就在被压赴刑场的路上,红衣白刃的女子从天而降,她的刀飞舞如风,带起漫天鲜血,也带给陈没生的希望和一份生死与共的爱情,因为在洛天孙府门前的动情一见,因为温暖了两颗孤独的心的共同征途,真荒璇,这个被家族放逐,被仇敌追杀的流落异国的重华浪人,义无反顾地独闯险地,加入了这场除了陈没之外与她毫无干系的纷争,多年前,她的父亲和师长,当时的重华第一剑客真荒具长曾对她说:“你的剑术当世已少有敌手,但你只有在找到拔剑的因由之后,才能踏入宗师之境。”现在,在他乡的杀场,她找到了拔剑的理由。
纵然使出了不二我流的密剑“唯剑之太刀”,已发挥到凡人的极限的真荒璇仍无法与赶到增援的沈归痕的天子之力相抗,看着真荒璇渐渐不支,陈没的血悄无声息地重新开始燃烧,烈皇的子孙绝不会寻求他人的庇护,就这样,陈没冲破了沈归痕的“皇极定鼎大法”的封印,带着重伤的真荒璇逃出了生天。
在逃跑的路上,真荒璇问陈没,他要怎么感谢她,陈没答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从此,世上没有了真荒璇,而多了一个战无不胜的“重华军神”真荒久长,这位只用十年就一统重华的女大名无论到哪里都带着他的丈夫,唯一一个能让高傲的真荒幕府初代将军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男人。
就在真荒璇为陈没舍生绝地的时候,陈没的师弟,后来被誉为“古今术法第一人”“的萧寒浅,也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挚友,何时灭。
何时灭,本来是被沈归痕派去杀萧寒浅的,身为深藏氏后裔的他本来是肩负着守护这一代的混沌氏的使命的,可对于孤独无靠,自幼被作为长安公主的暗杀利器培养的何时灭来说,去杀死应该是自己的主君的萧寒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因为自幼的奴化教育,也是因为修炼祖传的“功名不计”所带来的淡漠,同样也是因为玄宗式微日久,那些古老的传承已经慢慢被遗忘。
沈归痕虽然学识渊博,但他终究还是有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只要是玄门中人,无论修为到了何等地步,都无法击败一个身负“混茫之力”的人,因为一切玄门术法武学,皆本于此,在掌握了它的人眼中,来自玄门的对手就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所以,何时灭败了,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失败的刺客没有生存的价值,在准备自行了断的时候,萧寒浅救下了他。萧寒浅觉得即使是乱世中的棋子,如果可能,也该有为自己而活的机会,他用“本然心之术”部分恢复了何时灭的感情体验,这对他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何时灭来说,却是第二次生命,只会暗杀这唯一一门技术的他决定,要成为这个给自己的铁石之心注入了热血的人的匕首,夺去他的敌人的性命。
在萧寒浅的十年潜忍里,一个叫做“大谁何”的特务组织一直执行着他的命令,引导着中土的局势,没有人能得到这个组织的负责人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即使他出现在你面前,不做任何掩饰,你也会不知为何地无法看清他的形容,听清他的声音,据说,这是一种高深的稀释自身存在感的秘术所致...
即使是在族类之分,文物之别并不强烈的中土和重华之间,像陈没这样血统高贵,地位崇隆者投身他国的例子并不多见,更不用提在“三大君之争”中,这位重华大军的真正统帅更是与祖国刀兵相向。在旁人眼中,此举无异于叛国忘宗,但是以烈皇一脉的信条来说,这却并无不妥,就像在决定三国未来百年国运的升阳馆之战前,同为烈皇一脉的莫成说的那样,在陈没眼中,这只是烈皇一门中的“威烈门”和“武烈门”【莫成来自“武烈门”一支】的宗门之战而已。从古到今,绝大部分的烈门中人,尤其是身为正支的“威烈门”,都奉行着“非我宗族者,臣仆与寇仇而已”的族训,极度自我并信奉武力可以解决一切的他们,连军国主义者都称不上,而只能被称作战争狂人,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被从小培养出的狂热的战斗热情,而是因为他们胸中的万古之刀在给了他们一切俱斩的力量的同时,也给了他们对兽力的痴迷和暴戾而狂傲的性情,不能力敌千群,帅御万军者,在他们眼中是没有资格评论自己的。莫成固然是其中的幸运者,陈没也算得上烈门中人运气比较好的了,他们都找到了爱自己的妻子和朋友,和愿意为之牺牲的理由,他们的区别在于,莫成已经努力克服了万古之刀的杀意,不再被与生俱来的骄狂所控制;而陈没则只向能驯服他的杀意的人低头,很不巧,现在这些人中唯一还能对他施加影响的是他的妻子,重华的神功大君。
所以入侵东国,对垒天荒朝对陈没来说,只是他的家事,他和他的妻子,他和他的远房亲戚间的家事。
对于这场对决的另一方来说,三大君之争的性质也差不多,那些家国大义,王朝气运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因一个人为天荒朝效力,也只因这个人的嘱托参加这场战争。
在萧寒浅打开重玄门,迎接最后一战前,他对于何时灭只有一句嘱托:“如果真荒幕府与我们开战,你要击伤陈没。”
萧寒浅说话总是意味深长,没有人—哪怕是他自己—杀得了陈没,对于已经前无古人地练成“倾天绝地裂心灭神式”的陈没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杀死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封印住他的力量,用尽可能难以逃脱的牢笼囚禁他,而以何时灭的实力来说,伤到陈没,需要以死相搏。萧寒浅的要求,等于是在要求何时灭去死。
何时灭只是点了点头。
在升阳馆,两个只为一个人而战的斗士在这场国运之战中登场了,而他们的小情小谊,将在这场战斗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