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好啊,我爱她》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非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海薇阁单月征文」第四期【爱】



见字如面,庄先生


我觉得我必须给你写信了。


我最近有些受不了一个女孩,她搅扰得我不能自已。


她会让我情难自禁地低下头来,去亲吻她的鞋子,甚至用眼睫毛仔仔细细地拂去上面的浮尘。只要那一个时刻,先前再如何的玩世不恭都变成了畏手畏脚的小心翼翼,我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跟在她羽毛后面的小鸭子,躲在她的身子后面畏畏缩缩地前进。与此同时,为了避免身上自以为是的不好、阴暗一面,我又只能远远地逃开,隔着远远的距离去悄悄注视她。默默地从嘴巴里吐出炽热的爱意与思念,但又担心这火燃得不够旺,烧的颜色她又可能不喜欢,所以只能捧在手里嫌恶地端详一会,再塞进眼睛里,一直又一直安静地注视着,等到她的眼睛转向自己的时候,又担心藏不住,就只能羞愧地避开。小鸭子一边紧紧地跟在灿烂的羽毛后面,一面因为自己身上沾染的泥巴害羞的躲开。


真烦啊,今天脸上又起痘,还因为昨晚没睡好而显得有些浮肿。我新剪的发型,看着还行吗,她会喜欢吗?当我站在镜子前,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先前为什么不这样啊?先前我的眼睛是如此仁慈、如此不拘一格,对我自己身上简直挑不出什么毛病。而现在,仿佛凭空多了一道目光以以一种怀疑、批判地目光上下扫视:


“这里好像不行!”


“那里好像也不行!”


“这样她肯定不喜欢。”


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头发又打理了好几次。这件?那件?头发扎起来?放下去?是露刘海,还是梳上去?怎么样都变扭的不行。


如此陷入进自我否定的循环里,将她的眼睛作为参照和标准,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标准,至少一再地似乎要趋紧于那个最棒的完美形态,但哪里有什么完美形态啊,怎么样好像都缺一点、少一点。提油的老翁怎么倒,都会溅出一点在铜钱上;而自信满满的射手怎么样射不进靶心。通常,镜子都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一边,但自从某个时刻之后,对我自己的标准就莫名其妙地陡然升高了。大差不差、看着还行这种词不能再出现在我的自我打扮里,反而怀有一种奇怪的审视视角来看待怎么捯饬都很糟糕的自己。在她面前,总是相形见绌地躲在外壳后面/无论是在见她之前、见她的时候,还是见她之后。 我都会为我糟糕的发型、错乱的穿搭、衣服上不慎沾染的油点而不停地耿耿于怀。其虔诚程度宛如圣徒受洗,但没有客观意义上绝对澄澈的圣水,在真正迈向圣坛之前,只能不断不断地自省,不断不断地撕扯自己身上看不见的脏污,好像才能真正地去面见上帝。


她到底喜欢怎么样的我啊?


---

啊对了对了,还有和她聊天。


简直比字斟句酌还要字斟句酌,会感到心意如浪潮一般敲打心门,比催债的债主还要着急。但我又只能渗出一点点的湿意涌出心外,更别提还要晾在干瘪、简单的话语里。而想象中多出来的话语,在我这里又像是华而不实的果子,兜兜转转又能体味到什么味道呢?


“啊你好...”?


“最近又热起来/冷下去了?”


你好你好你好、天气天气天气,这种问话和陌生人浮于表面的寒暄简直没有任何区别,它们本身并不期待任何像样的回应,甚至对回应也不甚关心,和陈述句一样,只是传达宛如空气一样的无意义问答。


但我不一样啊!平淡干涩的言语只是我无可奈何的方式。少渗出一点,会担心我的冷漠是不是装得太过分,会表达不出;多渗出一点呢,又极度担心她有可能的淡漠,会全数冰冻掉我没表露出来的,炽热的海。如果真是那样,我可能要和念想一起都葬身于她亲手冷冻的冰海里了。深陷于这种纠结的我,又能如何呢?就只能默默地、默默地,让表明上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大海,静水流深。干涩的语言就像是一种只有籽才是最甜的奇怪果子,粗嚼不出任何的味道,我想看着她亲口咽下并对我展露笑颜,但他真的可以尝出那最甜美最真挚的部分吗?我的心里只能怀揣着这样的期待,期待她能主动破开水闸,投入我的海里;用舌头挑拣掉多余的干瘪,直达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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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多久没和其他人一起约着出去了?甚至交流感情都感觉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在那个时刻之前,我的心力可以轻松地、精准地划分为多个部分匀给我的亲密关系们。而在那个时刻之后,心绪就被她搅成一团乱麻。见到她的时候,就好像被装进一个溜溜球里,在她手里上抛、下抛、画圈圈。而我的心也就只能迁就她所拉动的离心力挤到这里,再挤到那里,不知所终,不知到底要去哪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将我投掷到哪个完全不知所以的地方去。而我见不到她的时候,她的强大引力哪怕远隔万里都会将我的心潮牵引,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混乱无序的潮汐,完全无视我在沙滩上精心搭建的城堡,有时甚至完全不在意我甚至就在沙滩上晒太阳,就瞬间将我吞没。


咽下大量无色无味的海水,那海水还被她卷动着在身体里不停地翻涌,把我的心、肝、肠、肺弄得乱七八糟,甚至都找不到原有的位置。心掉进了我的肺里,每次呼吸都浮动、震颤着我不断向她贴近的心。这么一大块的异物,又一再,随着胸腔的起起伏伏,持续不断地刺痛我。而于此同时,我的肝肠又止不住地为她而寸寸断裂。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或许是我自己想象的,关于她的毒药而日复一日地痛得彻夜难眠。


想象里的但如此真切的痛感掠夺了我的一切感官,以至于麻木到只能在无梦的夜晚里低声嘶吼。她好像是血、是肉,而我只是一只只知道生存的兽,得不到某种回应就只能在荒野里四处咆哮。她又不见了,她又变成了我所身处的这片,广袤到跨越四季的荒原。她不在我身侧,但她又无处不在。


别人?荒原里残酷冰冷的狂风,将除她之外的所有人的话语都彻底席卷而去,吹至某个异世界的入口,声音微弱到好像降到了我所听不到的分贝,即便在我耳边大声的喊叫,我也听不到。


别人?荒原里酷烈的太阳从四面八方照射着我,简直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哪里还能看到别人的影子?我都只能在日光之下无所遁形,无论往哪里逃蹿都只能躲不过。躲在树荫下,太阳燃烧可怜的树;藏在丘陵后,太阳烧毁伫立的丘陵;趴在齐身高的草里,太阳灼尽那坚韧的草。


我只能将自己双手反绑在冰冷的大地上。任凭自己内心的海将我溺死,任凭对血肉的渴望将我吞噬。我是悲惨的沉船、我是无助的野兽,我是废弃的卫星,再也不能发出信号,再也不能张开双翼,再近在咫尺的信号也唤醒不了我,再强烈的恒星也温暖不了我,我只能心甘情愿、无可阻挡地向下坠落,坠入她的大气层,被烫的大声尖叫;坠入她的平流层,看见刻着她名字的云;坠入她的天空,望见她的飞鸟。直至坠入她化作的荒原,硬着陆在她的地面上。


坠毁。


哦对了,那个时刻,我想起来了,是恋上她的时候。


我说不出口,也就只能告诉你了。


我只能这样写信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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