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死了,给我吹四台就够了。」
「不,师傅,我给你吹『百鸟朝凤』」
看完了百鸟朝凤,还不错,可是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本是没打算去看的,一来实在小众,不够了解;二来查了下周边的影院,排片实在是少的可怜,除了午夜场还是午夜场,看完之后也没个好去处。
忽然间「下跪事件」发酵了。直到毒sir的一篇推送,把这部电影推到了非常高的一个高度,我也看了预告片,才决定一定要去看。
终于在大众点评上找到了一次晚间六点半场,欣喜若狂,订票,打车,进影院一气呵成。提前十分钟到,影院还是空无一人,而且目测最终上座率也不过百分之五十左右。
整个观影的过程并不是很愉快。后面一对情侣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议论,简直破坏文艺片的气氛。
不过我还是认认真真的把一整部片子看了下来,没有尿点,不过泪点也不是很多,而且只能把我带到眼眶微微湿润的份上。
我只能说确实是一部好电影,但是不值得我在朋友圈做自来水。即便是那些慕名而来的朋友,我可能也会说:「这片子你可能会看睡着。」
吴导作为第四代导演,作为晚辈的我不甚了解,但也能从这部影片中略窥一二。影片的整体基调就给人一种年代感,仿佛回到了儿时岁月。没有什么特效,也没有什么神转折,故事娓娓道来,镜头色调昏黄温暖。让我不禁想起《红高粱》《暖》《美丽的大脚》这一类的作品,想起张艺谋和冯小刚年轻的时候。
可以看出吴导在这部片子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为了充分塑造立体的人物形象,很多小细节,诸如失火抢唢呐,师徒俩喝酒,临死前对话,都做得短小有力。整体叙事也不拖沓,娓娓道来讲得门儿清。充分说明了一点:没有特效,没有花哨的手法,一样可以做好电影。
「吹唢呐,得把唢呐吹到骨头缝里。」这句话更像是吴导的写照,他是把电影拍到了骨头缝里的人。那时候不兴商业片,拍电影不是看观众喜欢看什么,而是我应该拍什么。当焦三爷把唢呐吹绝的,吹到骨头缝里了,却发现,没人爱听了。这是也是当今电影届的写照。焦三爷的无奈,其实也是吴导的无奈。
但是,在做好这些的同时,在适当的时候,加上特效和手法,不是锦上添花么?
有人问我,同期上映的《美队三》和这部片子相比哪个更好?
这实在是个无聊的问题。就好比有人问,国画《八马骏图》和油画《马背上的夫人》哪个更好看一样。我会说我更喜欢哪个,但是我无法说哪个更好,因为他们是在各自的领域最强的。
只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相比于刺耳的唢呐,人们更愿意听西洋管乐;相比于《百鸟朝凤》这样的文艺片,人们更愿意为炫目的特效和天马行空的情节买单。
电影则充分表现了焦老爷子的愤忿与无奈,当然也是吴导的惆怅与叹惋。
所以我说,少了一种味道——一种且随它去的释怀。
这种味道,可以在著名功夫影片《一代宗师》中找到。叶问的南拳咏春唯一不敌北方的宫家六十四手。然而到最后,叶问想再看一次,宫二只是淡淡的却说:「六十四手我已经忘了。」
叶问是个武痴,只懂得叨念失传可惜了,却不解宫二的爱恨情仇,不懂留不住的东西强求不来的。
想起不久前对郭德纲的一次采访。说欢乐喜剧人带动了喜剧的发展云云,问郭德纲对此怎么看。郭德纲的回应很引人思考:「有人喜欢当然是件好事。如果真的有一天没有人看我们表演了,那就没人看了。那就不演,没什么好做的。」
上下五千年,每天都有新思潮诞生,也必然伴随旧文化的消亡。
当然实在想留,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变革。
新年档一部国产动画《小门神》火遍了大江南北,其中就有表现时代变化与文化冲突。炖了百年的老汤,一碗原味馄钝招来无数回头客,但是却不合孩子们的口味。直到后来研发出了新的口味,皆大欢喜。
焦三爷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黄河边上不能没有唢呐」。可事实上,唢呐最终还是没了。影片的最后,男主穿着红事的衣服,独自一人在焦三爷的坟头,吹了一曲百鸟朝凤。
没有四台,更没有八台。百鸟都走了,只有一只凤凰,孤零零的歌唱。
焦三爷的幻影大步向西去了。可以想象,最后的最后,男主还是无法力挽狂澜,唢呐最终还是销声匿迹,最多留在录音笔里。
从黄土中来,留在骨头缝里,再回到黄土中去。这匠人精神走这么一遭,大概也算不上遗憾了吧。
「等我死了,给我吹四台就够了。」
「不,师傅,我给你吹『百鸟朝凤』」
「使不得,使不得……」
说这话时,我看到了焦三爷的一丝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