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说,姐,就今晚吧。明天我家老刘有事,恐怕没时间见了。然后问我:你想吃什么菜系?
我心里苦笑:菜系?菜系这个词不在我的字典里。吃个饭而已,我只想见下面。
周五的夜晚交通格外拥堵。我提前出发,按锐发来的交通路线,不慌不忙坐地铁去会她。
人来人往的街头,川流不息的车流。在十字路口我没有四顾茫然,知道往左走,往右走。我在人群中穿梭,朝着我的方向,走向陌生的目的地。
城市哪个角落不繁华呢。明亮的街灯、拥挤的广场、小资的餐厅,奔走的脚步。无处不人群,无处不便捷,无处不喧闹,无处不流动。
淹没在流动的人河里。
我刚从一场亲人的生死浩劫中醒来,心儿象冰封的土地开始回暖。几天的生死挣扎,让我对死亡有了切肤的感受。眼前的一切,对于我,充满鲜活的生命力。
活着,真好。
活在人群中,活在生命里。
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失去至亲的孤独,我也不允许我亲爱的父亲就这样突然孤独地去往那个冰凉的世界。
我深深地吸气,活着真好。
这个城市越来越像城市了。所有的流线,所有的角落,所有的气息。
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被城市滋养,享受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家园,流动着城市的血液,过着城市化的人生。
他们说着关于城市的一切,吃的,玩的,出行,交友,工作,出差。他们的谈笑,像城市一样有规划,他们的脸上,充满着城市一样单一的表情。
行走的人们步履匆匆,旁若无人,目光淡然,穿行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棋盘格子里。
北京有多少地铁是我没有坐过的?比如这个9号线、14号线?七里庄,白堆子,大井,西局,这些地铁车站名洋溢着地气,而那些提供不同“菜系”的餐厅,大江小渔,和顺小镇,南锣肥猫烤鱼,外婆家,居气,则飘荡着满满的城市味儿。
我来到了这家好评如潮的餐厅,坐在那里等朋友和她的爱人。他们还是堵车了。我打量餐厅墙上雅致的照片,翻看精致的菜谱,听着邻座幼稚的话语,我不停看表,盯着门口,盼锐快快出现。
锐来了,那分明是她的身影。
锐和她老公。
他们很用心地为我点菜,点那些精致美味的佳肴,这样精心去吃一顿饭,于我,已久违了。
我们在有限的时间里,说了很多话。在学校时,她去找我问考研的事;刚到北京时,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四面透风的小屋;十年前,我辗转坐车去遥远的郊区看望生了小孩的锐。我们的校友去了哪里,谁去美国后不再联系,孩子的学习和生活,父母,工作,今年的打算......。
然后说起我老爸在急诊的那个不眠之夜。
我说,锐,姐很感谢你。
锐说,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你在北京,我爸妈有事,你一定也会这样帮我的。
我要回去了,有个姐姐在等我。
我们乘电梯下楼,走出大厦,走到大街上。
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来。
我和锐使劲地抱了下,又和她老公郑重握握手。
我转身坐进车,和他们挥手告别,一下子融进灯光闪烁的车流里。
锐和她老公,那我父亲病危的那个夜晚,第一时间赶到孤立无援的我母亲身边。她老公老刘,很实在的一个山东人。
有的友情,当初无意种下,时隔多年,竟成救命之恩。
不为什么,就想做个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