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更的洛阳铲第三次挖到青石碑时，冷汗浸透了贴身的蜈蚣扣。月光像把生锈的刀，劈开层层叠叠的雾瘴，照见碑上淋漓如血的刻字——"护地将军刘公之墓"。

"见鬼！"他踹飞脚边的骷髅头，那具穿着前朝服饰的尸骨哗啦散开，颅骨里突然窜出只碧眼山猫。同伙王老七吓得跌坐在地，怀里揣着的黑驴蹄子滚出老远。

罗盘磁针在子时三刻发了疯。赵三更分明记得半个时辰前经过这株雷劈柏，此刻树皮上还留着他用匕首刻的十字标记。但本该在东南方的断魂涧，此刻竟传来潺潺水声，而他们明明一直在往北走。

"喀嚓"，队伍末尾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众人回头时，只见新入伙的愣头青踩穿了具腐朽的柏木棺。月光斜斜切进棺内，照见一具无头尸骨，玄铁甲胄上插着十七支锈箭，右手骨节仍紧握着半截陌刀。

"金首将军..."王老七突然跪倒在地，腰间五帝钱串绳齐刷刷崩断。赵三更正要喝骂，忽听得雾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由远及近竟成雷霆之势。十八盏碧绿鬼火自地底升起，映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陌刀凿痕。

浓雾霎时化作血雨。赵三更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士卒从身边奔过，雁翎阵撞上蒙古弯刀，断肢与箭矢在月光下纷飞。有个颧骨带疤的将军策马踏雾而来，手中陌刀正滴落着水银般的血珠。

"快闭气！"赵三更突然想起老银匠说过的鎏金秘术，但为时已晚。王老七痴笑着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浮现出鎏金纹路；愣头青抱着无头尸骨喃喃喊着娘亲；他自己十指深深抠进碑文，竟摸到滚烫的金屑在石缝中流动。

寅时鸡鸣，守山人发现三个血人在百花崖乱窜。赵三更十指俱断，正用头撞击将军饮马槽；王老七胸口烙着陌刀纹样，反复背诵《满江红》；愣头青彻底痴傻，只会学杜鹃啼血。而他们携带的洛阳铲上，沾满了带着龙涎香味的金粉。

从此山民常在雨夜听见陌刀破空，雾重时崖畔会凭空多出一百座新坟。猎户说那是将军在操演阴兵，凡是包藏祸心者踏入迷阵，便要生生世世困在甲子那年的血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