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个月的阴雨天，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灰网，把整座城市裹得严严实实。直到今天下午，云层才终于吝啬地裂开一道缝，几缕微弱的阳光漏下来，轻飘飘地落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却连地面的潮气都没能烘透——这是整月来，城市少有的触碰到阳光的温度，稀薄得像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回想这一个月，雨似乎就没真正停过。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带着初秋该有的微凉，落在窗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那时还想着“一场秋雨一场凉”，总该有个过渡，让夏天慢慢退场，秋天好好登场。可谁知道，这场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越下越密，越下越急，后来干脆成了连绵不绝的中雨，把天空泡成了昏沉沉的铅灰色，连带着整座城市都浸在了水汽里。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本该是秋天最热闹的风景，叶片该染上深浅不一的黄，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下，铺成满地金黄。可如今，雨水把叶子泡得发蔫，绿的、黄的、半黄半绿的，都沉甸甸地垂在枝头，偶尔被风吹落几片，也瞬间被路面的积水打湿，贴在水泥道上，像一张张皱巴巴的旧纸，毫无秋意可言。路边的花坛里，月季的花瓣早就被雨水打烂，蔫头耷脑地裹着泥浆；连平日里最精神的冬青，叶片上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水汽，绿得发暗，没了往日的鲜亮。
最让人揪心的，还是郊外的田野。往年的秋季，地里该是一派忙碌的丰收景象，玉米秆被晒得发黄，剥开外皮就是饱满的玉米粒；大豆荚鼓鼓囊囊的，一捏就裂开，滚出圆滚滚的豆子；还有那些种着红薯、花生的地块，农民们扛着锄头，一边挖一边笑，泥土里翻出来的果实，带着阳光和土地的香气，堆在田埂上，等着拉回家晾晒、归仓。可今年，这场没完没了的雨，把丰收的希望浇得透湿，甚至泡出了绝望。
郊外的农田，隔着车窗都能看清地里的惨状。大片的玉米秆还窝在地里没被砍收，外皮已经发黑，有的已经腐烂，最让人心疼的是那些已经收割下来、堆在家里的庄稼，本来该摊开晾晒，可雨一直下，只能堆在塑料布上，时间一长，堆里开始发热、发霉，有的玉米棒上竟然长出了细细的绿毛，有的大豆、芝麻直接在荚里发了芽——好好的粮食，就这么毁在了雨里。
城里的日子，也被这场雨搅得潮乎乎、湿答答的。家里的衣柜里，夏装还整整齐齐地挂着，本来该在秋老虎过去后，慢慢叠起来换上薄毛衣、薄外套。可谁能想到，温度降得比雨还急，前几天还穿薄衫，一场雨下来，气温直接跌了十几度，早上出门，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根本来不及翻找秋装，只能把压在箱底的棉衣直接套在身上，夏装和棉衣在身上“叠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仓促和狼狈。
屋子里更是潮气弥漫。墙上的壁纸，靠近墙角的地方已经起了卷，有的甚至洇出了深色的水痕；衣柜里的衣服，摸上去潮乎乎的，连带着被子、床单，都像是没晒干一样，晚上躺在床上，总觉得身上裹着一层湿气，睡得极不舒服；就连书桌上的书本、笔记本，纸页都变得软乎乎的，有的页角已经卷了边，像是被水汽泡过一样。每天开窗通风，进来的不是新鲜空气，而是带着雨味的潮气；关窗闷着，屋里又闷又湿，连呼吸都觉得黏腻。
今天下午那点微弱的阳光，倒是让人心头亮了一下。哪怕阳光不强，也想让它们沾点“干气”。赶紧把这几天洗的衣物拿到凉台上，可没多大会功夫，云层又慢慢拢了过来，阳光没一会儿就消失了，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灰蒙蒙。
看来今年的秋天真的没有天高云淡，没有金风送爽，没有满地落叶的诗意，只有连绵的阴雨、刺骨的寒意，还有被雨水泡烂的收成。好像夏天刚过，冬天就急急忙忙地来了，中间那本该温柔过渡的秋天，被这场雨冲得无影无踪。
晚上做饭的时候，我打开窗户想透透气，风一吹，冷得我打了个寒颤，赶紧关上窗。窗外昏黄的路灯，晕出一圈模糊的光晕，街上的行人裹紧了衣服，脚步匆匆，没人愿意在这湿冷的夜里多待一会儿。
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也不知道那些受损的庄稼，能不能有一点点补救的办法。只希望雨能早点停，太阳能早点出来，把城市里的潮气晒干，把田野里的泥泞烘透，哪怕秋天已经没了，也能让冬天来得稍微温柔一点，让那些辛苦的农民，能少一点损失，多一点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