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从不缺少叫状元楼的馆子,有的是饭馆,有的是茶馆。
沈碧早在心里把丁剑咒骂了千万遍,B县有那么多好吃的馆子,却偏偏在正午饭点儿把自己约到茶楼里,而且迟迟不露面。一杯六安瓜片下了肚,沈碧更饿了。
十二点一刻,楼梯声响,丁剑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上了楼。沈碧一眼就看见了那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早先沈碧觉得丁剑貌不惊人平平无奇,可是现在就算把丁剑烧成灰,沈碧也得把他倒出来扬了。那空腹喝茶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果然你就是沈碧大小姐!”丁剑气儿还没喘匀,显然是匆匆跑来的。
“我不想暴露身份,你既然认出了我,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沈碧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拿到嘴边,又放下。“你上午说有事跟我讲,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约在茶楼。”
“既然沈小姐能找到报社,我们为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儿,李国强死得蹊跷。”丁剑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茶楼上的客人并不多,沈碧和丁剑压低声音,既不会走漏消息又不至于令人起疑。
“你说得没错,但是事关重大,在我完全相信你之前必须先问一句,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此时的沈碧有些草木皆兵,她担心一旦自己的真实想法被幕后黑手知晓,恐怕将再也无法查明真相。
“因为我是一名记者。”丁剑斩钉截铁地说,但沈碧却觉得这理由不太充分,依然侧着耳朵,似乎在等着下文。
“所以?”
“什么所以?因为我是一名记者,所以我必须查明真相。我们昨天看见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看见的,今天我们报导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报道的。我是一名记者,我和他们不一样。”丁剑对沈碧那句“所以”气很大,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意思。
“你看,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嘛。”沈碧跟父亲见过的人不少,但极少见到有人如此坦诚率真。自从见面以来,丁剑几句话就把那些近乎幼稚的心思说了个大概。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不过,怎么说呢?我也怀疑李国强的死另有原因,但是里面多少有些为我……为我妹妹辩护的成分在,昨天的事除了太倒霉,巧合太多以外,几乎没有明显的破绽,至于确凿的证据,我一样也拿不出。刚才我在这喝茶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受害妄想。你刚才说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沈碧对丁剑依然有所保留,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她把自己说成只是怀疑却毫无根据的样子。至于沈岚的偷梁换柱之计,沈碧更是只字未提。
“时间,时间不对,根据警方和医院负责人的说法,李国强死于两点四十分左右,医生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医生只是在现场做了简单的抢救,都没来得及抬上救护车。可是有人好像在午饭的时候就知道要出事!”
“怎么可能?”沈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她虽然早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在几乎三个小时前预知了李国强的死亡。这简直就是赤裸裸谋杀和栽赃。
“昨天我们还在吃午饭,我们头儿就吩咐我们吃完饭不要乱走,下午要去第二实验中学采访一个姓王的优秀教师,我们一点多到了二实验中学,门卫说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我们进去会扰乱正常的秩序,我们头儿给那个王老师打了电话,那个王老师说有两节课要上,要晚一些才能接受采访,当时摄像大哥还抱怨来着,说我们头儿不该没联系好就来,害得大伙儿在门口喝西北风。没想到大概两点半多的时候,头儿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副县长家出事儿了,那儿有新闻。于是我们直奔你家,二实验中学离你家有多近你应该清楚。我们比警察到得还早,等警察也到了,我们就尾随警察进了你家,开始你们家里那些人以为我们是警察带来拍摄现场照片儿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再轰我们我们就说‘警察依法办案,记者有权采访’他们就没辙了。”
沈碧静静地听着,问题出在第二实验中学的那个采访上,他们表面上是采访什么王老师,实际上就是在自己家楼下蹲点儿。这局设得天衣无缝,即便事后有人查起,他们只要说工作疏忽没和王老师约好时间。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怪他们不得。
沈碧长叹了一口气,这条线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