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在四川星罗棋布,我更愿意叫它麻将馆。因为虽然名字是叫茶馆,但是茶馆的主角不知从何时开始演化成那一百零八颗方方正正的麻将子儿了。
因着我家母上大人的原因,我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茶馆也见了不少。
朴实一点的茶馆,一个大房子里放上三两麻将桌,每台麻将桌配上两个放茶水的小圆台,几个大风扇吹得呼呼响。下午一点左右的样子,忙完午饭的女人、男人、年轻人、老年人,纷纷不期而遇,聚在茶馆里,翘着个二郎腿开始摆龙门阵(四川方言里闲聊的意思),摆着摆着一个人呼和一声“三缺一,走起?”诸位英雄好汉群起而拥之,一桌既成,其他桌相继组成,悠悠闲闲一下午就碰碰撞撞的过去了。
小茶馆打牌的时候特别热闹,除了四个上阵厮杀的英雄,周围还会围着一圈加油鼓劲的亲友团,要是人家赢了他比赢了的人更高兴,要是人家输了他也比输了的人更不甘心,于是喜喜忧忧中一下午也是打发过去了,喝几盅茶馆老板娘免费提供的茶水也算是赚了。
稍好一点的茶馆,更准确应该叫茶楼。 环境清幽,虽说不上茶香袅袅但是空气中鲜少会有刺鼻的香烟味。这是和一般茶馆不同的地方。茶楼打麻将都是有隔间的,每个房间干净清爽,灯光柔和温暖,空调安静地为每一位光顾的客人拭去汗珠,当然这里的茶也比路边小茶馆的高了几个档次,比起小茶馆几块钱一大包的西湖龙井,茶楼的茶多半还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
一般来说肯去茶楼打麻将的人兜兜里还是有几个子的,毕竟茶楼的茶钱可比茶馆贵上不少,打太小都对不起这个茶钱。而且四川本地一些小老板谈生意不是在饭桌子上就是在牌桌子上,吃饱喝足过了牌瘾啥话都好说了。
四川人的茶文化据说有三千多年历史了,因着丘陵地带的原因极其适合茶树的生长,但其实川茶的名声远没有“川麻”响亮。之前听家里长辈说过一个笑话,飞机从四川顶空飞过去都能听见下面搓麻将的声音。这个比喻显然是用了夸张的手法,但是却能让人很明了的感受到四川人民对麻将的热爱。我听见过一些外地朋友说过一些类似于“打麻将?这不是赌博吗?这不好!”等等之类的话,但其实我想说这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四川麻将可不是赌城澳门里那分分钟钟让人暴富或者让人跳楼的赌博游戏,对于绝大部分四川人来说,三两熟人聚一堆打个麻将喝杯茶有利于促进感觉的交流,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至于赌资,这我就不得不夸一下四川人民了,他们基本上都比较理性,打麻将前都会掂量一下自个儿钱包的重量,根据实际情况从一毛到几十几百不等,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小赌怡情的原则。
我对于茶馆的记忆大多源于我家母上大人。
我妈妈牌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了我弟弟后由于太过无聊就被七大姑八大姨拉去学打麻将,久而久之就当成了唯一的爱好。记忆尤深的是,有一次我放学了去茶馆找我妈,我那可怜的小老弟被我妈拿着一根细绳子系在了牌桌旁边,因为担心打牌的时候他到处乱跑会出事。
我当时看到是有些哭笑不得,忙上去帮他解开绳子,抱起他去我学校外面的街上买好吃的,他一路上吱吱呀呀的一点也没被“幽禁”的悲伤。现在想想我妈那行为真的可以说是很恶劣了,典型的非人道主义,所以我如今常常就此事谴责她的错误。
说到我弟弟,有一件事就不得不提了。他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最喜欢的两件事,我帮他归纳了一下。一件事就是我放学后带他去学校和我朋友一起玩,另一件事就是捡钱。我弟弟的财运一向是令人羡慕的,在他陪着我妈打牌的短暂时光中,就我知道的他就捡过不下五次钱。这让我一度想和他换个名字,因为我总觉得他财源亨通的原因是因为名字里带金。
这次回老家,不出意料我家母上大人又和她那一群小姐妹在茶楼里相亲相爱,女儿这种生物暂时被她遗忘,我就只能哭唧唧的一个人,所以不用怀疑,我写这篇文章就是用来谴责我家母上的。
别人的记忆里跃动的都是风声、雨声、读书声还有那铃儿响叮当的清脆声,而我就是如此不同,记忆里全是碰碰撞撞的麻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