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

冬天大约是过去了的,只不过草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仍然是枯黄的,毫无生机的。雪粒先开始下,密密麻麻是缩小了多少倍的枪林弹雨。先是看不出什么,后来下的多了,能看到枯黄里一团团的白色,如果在高处看,会觉得不知是哪里的雪丘。

后来雪花飘起来了,像是一张织的稀疏的粗布迎面打来。他把身体尽量缩紧,好把衣服显得更厚。而实际上这时候的雪并不太冷。大概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已经冻的僵硬,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去无奈仍感觉是指不可屈伸。家里是足够温暖的,有母亲的热姜汤,有父亲亲手侍弄的煤炉,还有近期播放的让人觉得暖暖的肥皂剧。

他就是不想回去。

他从刚下雪时就出来了,他告诉母亲一会就回去,但是,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兑现这个诺言。是什么驱使他一直望山上走呢?

雪下的太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他知道自己此时几乎是一个雪人。天地在旋转,他无法分清山,树,人,无法分清自己是否还活着。他一阵恶心,恍然间,他看到眼前全是粉红色,一片一片下着粉红色的雪花。他在刹那间认为自己出现了雪盲症。闭眼摇摇头后轻笑自己,这又不是在当年的雪山上,怎么会?

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呵,是那个爱穿粉红色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他在酒吧遇到的。那时他刚从过去的深渊中跳出来,回到这里。不过他已经把心埋在山上厚厚的积雪下了。他只想安安生生的待在这个小城市里,找份中等收入的工作,照顾好父母,平平凡凡的过一生。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满腔热血,已被冰雪冻结的无法流淌了。

当他在街上闲逛想找合适的招聘广告时,一群年少时的伙伴发现了他。他们拉他去同学聚会,他迎笑着却记不清谁的名字,谁的笑脸。后来他被人拥簇着进入酒吧。他在山上没有见过那样的纸醉金迷,红男绿女们舞动着腰肢,向陌生人抛着媚眼。那些暴露出来的大片白肉,重金属的眼影,血红的嘴唇,让他无比恶心。他那些所谓的伙伴已经隐没在凌乱的灯光中。他突然心慌的很,但他知道这样的环境,嘈杂,糜烂,纷繁,还远不能使他有这样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且一定要快。但是,已经晚了。

他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坐在角落里,长长的头发整齐的垂在腰间,彩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他觉得这女人像一个人,像谁呢?

像谁呢?像她。他一直盯着女人看,女人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然后勾起嘴角一笑。

对,很像。不,不,就是她。不,不,不可能是她,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女人起身往外走,他跟了上去。

他跟着女人出了酒吧。外面的空气比里面要清新的多,没有了灯光,没有了让人烦躁的群舞,没有了让人意乱情迷的酒精味道,他的头脑清晰。女人穿粉红色长裙的背影窈窕可人。他跟着女人,女人回头冲他笑,那一笑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太像了,他想。他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了,他快步走上去,和女人并肩,他不转头的盯着女人,真的,连下巴上的痣的位置都一样,只是他从没见过她穿粉红色的衣服而已。那女人也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笑。

然后,那一天,他的心,复活了。

他们开始像全天下所有的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是他慢慢的发现,除了容貌以外,这个女人和她完全不一样。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就像蝴蝶

你觉得它很美很美,伸手抓住它,但它身上的颜色全沾到了你的手指上。于是他觉得恶心了。他开始越来越无法忍受这个女人。

直到有一天,女人偶尔翻到他那枚勋章。女人对着闪闪发光的勋章尖叫,抓着他非要让他带在胸口。他极不情愿地打掉女人的手,女人嘟起嘴,也倔起来。死缠烂打,竟真的把勋章带到了他的胸前。

那一刹那,他的心停止跳动了,眼前女人的粉红色衣服让他又想起了雪盲症。他矗立在雪山之上,天地融为一体,大雪刮过耳畔,他耳朵一阵轰鸣,所有的一切快速回放。

“我恨你!!!”

他抓起了什么东西,拼命地砸。他想要打破回放着过去的那个清晰屏幕。

一下,一下,又一下。

好久好久。他清醒过来。女人已倒在血泊中,粉红色的衣服过渡成血红色,腥味侵占了他的大脑,他再一次停止了思考。慢慢的,血一滴一滴地从他手里的奖杯上滴下,仿佛奖杯受伤了。

又是好久。他醒过来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让自己脱罪。他嘲笑自己,果然自己在这种时候想到的也是保命,原来自己和自己最痛恨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真可悲啊。他几乎要哭了,认识到自己的无耻后,他撤下床上的床单,将女人的身体裹起来。当看不到女人的脸的时候,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床单掀开,将女人睁圆的眼睛闭上。女人的眼珠几乎跳出眼眶,她有多惊讶呀!

  这个地方是他和伙伴幼时发现的破庙,他们从各处的垃圾场搜集到一张小木桌,几把不成套椅子,还有些瓶瓶罐罐。他回来后又搬了些东西上来。这里俨然就成了一个小“家”,闲时到这里来最好不过了。他觉得很舒服。

  他又找了把锹,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女人埋好。那时,他才觉得女人居然那么沉。

  对,他杀了人,并且埋了尸。

  现在他一直往山上走,他想再回去那个破庙,他期望自己回到破庙的时候,能看到女人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修着自己粉红色的指甲。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女人正躺在泥土里,雪一层一层的下,她一定很冷吧。

他越往山上走,心就跳的越快,就越冷。他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往上走。其实,那女人似乎是没有家人和朋友的,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人会发现她消失,就像只有他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样。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继续他想要的平凡生活。

“不,你曾是一个军人!”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他能看到一个人圆目怒睁,发尽上指冠,像要吃了他。

“谁?我?”他仍然沉浸在那个自己编造出来的美好梦境里。

“你,章含光,你的荣耀,你的信仰,都喂狗了吗?”他几乎看到那人手里的大刀向自己挥来。

“我以后要当一名警察,我要保卫祖国!”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我一定要考上警校!”一个清脆的声音说。

“我发誓,决不做对不起警徽的事!”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章含光啊,章含光。

……

他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的身体不再蜷缩,他的细胞听到了军号,他们还没有忘记最正直的姿态。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道:

“废物!”

他开始往山下冲,雪滑的很,他摔在雪里,然后和雪混着泥土滚下山坡。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和雪混在一起,他跌跌撞撞的进了警察局。

他推开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在警徽下熠熠闪光。值班的是个小警察,小警察请他坐,并帮他把身上的雪拂去,还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水。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小警察大概把他当成落魄的流浪汉了,毕竟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人会在街上乱逛。

他端着茶杯,热水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指尖,他打了一个冷颤,他吸了一大口气,咽了一口唾沫,抬起眼,看着小警察未脱稚气的脸说:“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小警察明显的楞了一下,但是小警察并不像他想象的夺走他手中的热水,为他带上冰冷的手铐。小警察取来了笔和纸,问了他很多问题,关于他在那里杀的人,关于他怎么杀的人,关于尸体在那里。

当确定他思路清晰,并且可能真的杀了人之后,小警察请来了老警察。老警察要他带他们去找尸体。

车很快开到山下,他带着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上山,他带他们去看那个破庙,带他们去他埋尸的地方。老警察让他站这别动,然后和小警察从车里取来铁锹,开始挖起来。

他站的很远,他怕看到女人埋在雪里冰冷的身体。

他只能听到铁锹一下一下往下挖的声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声音停下了。他的心也停了。

“有个破盒子,剩下什么也没有。”他听到老警察这么说。

怎么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是这里的。他快步走到老警察身边,看到他们挖的坑里面,的确是有个破破烂烂的盒子。尸体呢?

他夺过小警察手里的锹,铁锹的木柄被小警察握的温热。他开始朝着坑挖,一下一下的挖,他把土铲出来,他希望在土的下面看到粉红色,但是只有深褐色的土,对,出了土,一无所有,他挖到手脱力,铁锹一下子跌落在坑里,雪下的很大,把刚挖出的土染成白色,给铁锹盖上薄被。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埋在这里的!”他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老警察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对小警察说:“回去吧。”

小警察没有老警察稳健,他把铁锹踢的叮当响,把挖出来的破盒子踢出去老远,小声的骂了句“操!”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了,在飘扬的雪片中隐匿了声迹,他依然坐在雪地里,望着他记忆中尸体的所在地。湿润的深褐色土被雪一层一层覆盖,一点一点的褪去褐色,在他的注视下,大地又重新恢复白色,一如当年的雪山。

那才是真正的白色世界,把树林,天地,世界,融在一起。于是这个世界不分好人和坏人,不分贫穷与富裕,不分尊贵和卑贱,没有国界,没有疾病,没有战争,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有的,只是静静飘落的雪花。

他在雪山上坐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白色有些粉红,他使劲睁着眼睛,踉跄着往前走,想找一个东西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失败了,他躺在雪地里,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身上,他认命的闭上眼睛,等死。忽然他感觉有人拖着自己,他以为是队友,后来发现那人拖动自己时特别吃力,呼吸声一声比一声粗放,是个女人。他下意识的想让自己更轻些,好减轻女人的负担。

眼前是木头的大梁,还能隐约看到虫蛀过得痕迹,。他幼时爱去山上玩,那种会在木头上钻洞的虫子他不知道抓了多少,那虫长着长长的触角,又黑又硬,背上有红色白色的斑点,让人看了就讨厌。不知道眼前的大梁是不是他幼时救下的树。

他躺着回忆往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噔噔”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不重,和他猜的一样,是个女人。

女人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只白瓷碗,走到他的床前,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微微翘起的眼角,淡淡的眉毛,眼睛是浅褐色的,浅的像琥珀,嘴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

这个女人很美,他下了这样的定义。

女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将碗送到了他眼前。

“嗯,谢谢你,我……这汤……”这样的山里,有这样一个女人,有这样一碗汤,即使是救命恩人,他也不敢轻易接受。况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队伍还需要自己,他必须回去了。

“没事,这是姜汤,我家住在山脚下,这里是我幼时发现的秘密基地,我总上来住一段时间。我喜欢这里的雪。”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

她也喜欢雪。

于是,他不知被什么迷惑了,他顺从的喝下汤,白瓷碗的碗底有一只青色的小鱼。女人让他睡一会。他便不再想自己的责任,沉沉的睡去。女人替他掖好被子出去了。

后来他想,那可能是一碗迷魂的汤,碗底的小鱼住进了他心里,女人也住进了他心里。

他住在那房子里不走了。他日日和女人在一起。他们如漆似胶,我们无话不谈。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女人,并且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爱上一个女人。

他们坐在门前的藤椅上,轻轻地摇,雪也轻轻的下。女人端来热茶,他们捧着热茶,和对方一起白头。女人做饭的时候,他就悄悄走过去,从面抱住女人,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小声说着情话,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那样有文采,他对女人说着,林徽因最美的情话“你是暖,是爱,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他们把和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天活成最后一天。

但是,他终究没有看到四月天里的女人。

那天,他跑遍山坡,找到一株早开的杜鹃,当他兴冲冲的捧着花回去时,他在门口看到了长官,他手里的花掉到了地上,土洒在他的鞋上,红色的花开在了他的身体上,长官看他走过来,重重地拍着他的背:“含光,这次抓住雪女可全靠你,干的漂亮!”长官的眼睛里闪着极亮的光。

他印象里长官是从来没有表情的,眼睛从来都是深邃不见底的。

 哈,他知道,他当然知道,“雪女”,是多麽响亮的代号,那可是全国通缉的要犯。

两年前,毒枭“冰男”被捕,大量的毒品和黄金却下落不明,一起下落不明的,还有“冰男”养着的女人“雪女”,很自然的,大家都能想到,消失的东西一定在消失的人身上。两年了,雪女几乎没有什么线索,两个月前,他们接到举报,说雪女藏匿在这一带,于是他和长官就来到了这里。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通缉令在这两年里发了多少次,那张脸,他们太熟悉了。他做梦都能看到那张脸,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爱上那个“雪女”。

雪女救了他,他喝完雪女的汤后就忘了雪女是雪女了,他也不再是禁毒警察,。他是一个坠入爱河的男人,而雪女,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女人。

“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他们立下的誓言,相约到老。

但是现在长官笑着说以他为自豪,他难以启齿,他其实什么都没做,他还因为私欲迷了眼,蒙了心,他一直包庇着雪女!

他……他……他甚至现在很担心雪女!

他怎么能说出口,这种话。

那天,雪下得极大,比李白大如席的燕山雪片,还要大。风也刮得烈,想要把雪刮进人的身体里,刮他个千疮百孔。队伍授予他的勋章,金闪闪的勋章,是他梦寐以求的,但当那勋章真的别在他的胸前,他却觉得那金色刺眼无比,他不知道勋章那门重,重得把他的心拉到了地上。

女人被人押上送下山的车上,女人的身体一下小了很多。他站在中间,旁边是长官,后面是队友,长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看到长官的头轻轻摇了摇。大概,长官知道他想的什么。

他无法眨眼,眼前是雪女渐行渐远的身影,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他的眼前,出现了几团眨不掉的黑色,头,有些疼。

雪女突然转头,望着他,张张嘴,风吹散了声音,雪埋掉了话,但他知道雪女说了什么,她说:

“我恨你”

眼前的黑色越来越多,头疼的剧烈程度追不上眼前黑色增长的速度,那句话刺穿了他几欲爆炸的大脑。

他一头栽下去。

他再次醒来,眼前不是木头的大梁,而是雪白的天花板,他看到床头的桌子上的瓶子里放着一株野花,那枚勋章静静地躺在精美的盒子里,下面是红色的绒布,他别过了头,看向别的地方。

他的头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但是他听不到自己曾经热血澎湃的心跳声,也无法感受到他血管里流动的鲜血,他记得那血曾经热得烫到他,像滚开的水。他的脑子也空了,曾经塞满的志气化为血水,顺着他手上的伤口流出,那是他为雪女寻找杜鹃时刮伤的,当时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他觉得好疼好疼,身体被撕开的疼。

他对不起雪女。他们这种人,身体里被植入了特殊的芯片。所以长官早就知道他在雪女那,他们以为他是在迷惑雪女,因为他,可是整支队伍里最认真的,最热情的人。她们不知道,是雪女迷惑了章含光。

后来,他是明白雪女是雪女的,只是,只是,有太多只是,逼他无法回他该会的地方,逼他无法做该做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埋在坚硬的冻土里了。

他找到长官,说自己要走,长官是极机警的,他是同意了。长官不惊讶他的要求,他也不惊讶长官的反应。长官只是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你还是禁毒警察章含光。”

他回来了。雪还在下,长官当年的话清晰的响起,他不知道是当年还是今天。

他跌跌撞撞地走下山,漫无目的得走在大街上,他现在是个空壳。

“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杀了她,明明把她埋在哪里,怎么没有?”肩头的压力让他从疑问中醒来。

“嘿,阿光,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是他幼时的玩伴。

“哦,嗯,没怎么……哦,对那天……”他猛然想起来,玩伴可能见过那个女人。

“啊,那天,你喝的烂醉,你又非拉着我们去秘密基地,结果到了你睡了,我们等到第二天才走。”玩伴说。

“我,不是自己走了么?”他记得是自己看到了那个像雪女的女人后冲了出去。

“你做梦呢?你都醉成泥了,嘴里还嘟囔着雪女雪女的,忘了?要不再喝一杯,帮你回忆下?”玩伴笑了。

“我,喝醉了?”“雪女?”“我……”

对了,对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他那天和玩伴喝的烂醉,根本没有什么女人。那尸体呢?他杀死的是谁?

“除了个破盒子,剩下什么都没有。”他想起老警察的话。

盒子盒子,盒子里装的什么?他甩开了玩伴的手。朝山上跑去。

“哎,”玩伴在他突然走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追了几步,停在原地“阿光,你不像你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像我一样当平庸的人吗?”他说。

他奔跑着,风从他的耳边向后退去,他当初为什么要回来呢,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愧疚,他以为自己的心死了,为爱情而死,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带回那个勋章?是因为渴望,是因为信仰,他仍然看着警徽发呆,他仍然关注着那些案子,他仍然无法忘记自己。他想起秘密基地的墙上有他歪歪扭扭的自己,他写了自已要成为警察。

他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突然想哭,想笑,笑自己的无能,笑自己的可悲,哭,哭什么呢?哭自己亲手推开的梦想,哭自己落入深渊的欲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什么可笑的,有什么可哭的。

“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你还是禁毒警察章含光。”

长官的话还清晰的在回响。

我还能回去吗?他问自己。

他停下脚步,那盒子里埋得,应该是那个勋章。埋得是他的过去,埋得是雪女。埋得是章含光。

他转了个方向,朝家里走去。

“阿光啊,怎么才回来,不是说一会就回来吗?”母亲的声音热腾腾的,家里暖烘烘的。

“阿光,你怎么满身的雪?”父亲也走过来,拍着他身上的雪,父亲老了,背驼了,比他矮了一头,父亲几乎踮着脚尖,拂去他头上化成水的雪。

“阿光,我烤了红薯,你先吃着,你妈现在就去做饭,想吃什么啊?”父亲走到炉子边,取出了红薯。

“阿光,妈昨天买了只鸡,给你炖个鸡汤吧。外面冷吧,有姜汤,他爸,给阿光拿去。”母亲指挥着父亲。

“哎,阿光,你去换个衣服,衣服都湿了,我给你取姜汤。”父亲将他推回他的房间。

姜汤,姜汤,雪女迷惑他的那碗姜汤。母亲的姜汤。

他坐下来,将姜汤送到嘴里,辛辣的味道,呛到了心里。呛得他流出泪。他从热气里抬起头说:

“爸妈,我明天就回去。”

“阿光,你,真的决定回去了?”父亲和母亲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是,我要回去,这是我一生的追求。”他无比坚定。

“好,好,回去回去,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在这里平庸的活着。”父亲点点头。

“阿光啊,妈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回家来,你也什么不说,我们担心你,我们看着你去找工作,甚至自己去相亲,我们不明白。虽然我们很开心你能在家,但是我们觉得你不快乐,你变得不活泼,不好胜,你变得沉郁,你变得暗淡。我很害怕。”母亲低头擦着眼泪,:“你说你要平平凡凡的生活,你说你要娶妻生子,你说你要孝敬我们,可是你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我们,我甚至觉得你可以照亮世界。你心里的那道坎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也不能帮你跨过他.”

“好了好了,阿光不是说他要回去了吗,就说明他跨过去那道坎了,孩子妈,你别哭了。快去做饭吧,阿光明天就走了,咱们好好吃顿饭,我去取酒。”父亲轻轻抚着母亲。

“哎。我去。”母亲用衣袖把泪擦干。走向厨房。

……

他见到了雪女最后一面,雪女看着他说了什么,他听得很清楚,是“我爱你”他忽然想起,那天,她说的也是“我爱你”

他笑了,雪女也笑了。

章含光重新活跃在禁毒的战场上,他热情,他认真,他严肃,他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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