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休道：“天圆地方？”

女子道：“不错，天圆地方！这里的世界方圆万里，到底有多大，我也没见过。听老人们讲，万年以前天地遭劫，乾坤挪移，星斗失位，四海波起，九州震荡。一时间，水火失德，刀兵祸起，生灵涂炭，万民倒悬。”

子休心道：“俱是这般哄小孩子的说法，再讲怕是得说到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神农移山了吧。”

女子道：“九天星辰变，二十八宿出。在此期间，传说有二十八颗星斗纷纷坠落人间，化身为神，救灾保民。他们收炎魔、降水鬼、灭土精、除木妖、平刀兵，这才使天地安宁，海内清明。

子休闻言，大惊失色，眼瞪大如铜铃，叫道：“妖魔鬼精？”

女子微微一笑：“内陆东方称青龙谷，有无尽的参天巨木，树木灌丛交叉纵横，终年环绕着烟瘴毒雾，普通生灵，莫敢擅入；内陆西方唤白虎峡，有连绵的山脉，群峰争勇，一山更比一山高，壁立万仞，高不可攀。

“白虎峡？”子休面色僵凝，破衣内冷风嗖嗖，凉透肌骨。他双眼翻白，仰天问道，“天啊，这是个什么世界！”

“啪！”

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啪，啪……”

子休接连抽打自己几十个耳光，直打得脸面臃肿，血痕密布。

“疼，是真的，不是在梦里。”子休自言自语道。

“完了，完了……我的羊！我……我想回去念书……”说话间，竟号啕大哭起来。

女子道：“公子好生奇怪，无缘无故为何殴打自己？”

子休眼含泪水，一把拽住女子胳膊剧烈的摇晃，急道：“说，怎样才能回到宋国，否则……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言毕，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佯作打状。

女子咯咯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怕些什么？”

子休闻言，放下拳头，沉吟不语。

女子笑了笑，又道：“世界的南方是朱雀岭，北方叫玄武都。四海围裹内陆，唯有北极之地，终年积雪，泥泞不堪，唤作北冥，亦被人们称作“噬人的魔鬼”。那北冥的大泽中住着一条怪鱼，它叫鲲。传闻，它知晓另一个世界之门。”

子休道：“即有传闻，也便有存在的可能。”

他心道：“如此说来，我怕不是身在太虚幻境之中？这鲲鱼既能知道另一个世界之门，说不定能送我归返。”

丝绪未尽，那女子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从来没有人见过它，怕是人胡编乱造的。”

此语一出，子休如同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没了精神。

女子又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镇之地，八荒安稳，四海和宁，生灵万物，安居乐业，一直持续至今。可是，不知怎地，一年前从玄武都外，东海蓬莱岛处有流言传出。”

子休道：“什么流言？”

女子道：“一元始，阴阳逆，大道圣人渡尘劫；四极废，九天变，二十八宿归星斗。”

子休似懂非懂，蹙了蹙眉，问道：“何意？”

女子道：“流言说一元复始，天地重新，劫数将至。届时，四极倾覆，九天变色，传闻中救世济民的圣人将会在此境中出世渡厄，二十八位星宿官亦会转世复出。”

子休道：“如此说来，那二十八星宿是为了助力那渡劫圣人复出的么？”

女子道：“不知，二十八宿之事亦是传说而已。”

子休倒抽一口凉气，惊道：“世间居然有此奇闻异事，子不语怪力乱神，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女子叹道：“可是，这并不是最要命的，对我来说更可怕的谣言是在三天前。路经玄天之野的商贾不知从何处听闻消息，说是只要向上苍献祭九天神女便可以让东海雾散，西山可攀，南疆看见彼岸，北冥化为良田，从而打开与另一时空交汇的通道……国主听闻消息，深信不疑，自以为集结九天神女之力便有改天换地之能，于是下令全国搜寻。将军……将军畏惧国主淫威，便想着偷天换日，令我乔装变化，替她！”

子休道：“九天神女？将军让你替她，她莫非就是神女！”

女子未理睬他，兀自说道：“我心里十分害怕，表面上假意屈从，前日乘着酒宴之时将军酒醉，我偷了她的令牌悄悄逃离。哎，我自幼长在宫中，此番贸然出城，竟不知要去往何处，自觉世界之大却没有容身之地，便跪在江边向上苍祈祷，愿谣言止息，灾厄散去，保我太平。就在我祈祷之际，江面忽起迷雾，迷雾散后，江中竟现出小岛，而你赫然在那岛上。我以为定是上苍听见了我的祈祷，天降你来救我。”

女子又道：“族中有谚：‘水涨仙岛见，怒江化苦海，逢时渡有缘，自是仙人来。’原来……原来是真的！”

子休惊诧不已。他这才明白，眼前的女子乃是一位避祸之人，而这个所谓的方圆世界正透着一股动荡与不安。子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心道：“她将我当成了救苦救难的仙人，我可不能哭哭啼啼给她瞧不起。”

念头未毕，又听女子道：“谁曾想，路经城中遇见税卫时，才知你没有半点法力。”

女子失望至极，长叹口气，接着道：“我听闻公子说从什么周朝宋国而来，自然惊诧不已。脑中又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预言。”

“什么预言？”子休道。

“师父曾对我说，等到这个世界快支离破碎的时候，会有另一个时空的人来到这里，将此域受苦受难的众生接引极乐。”说话间，女子纤细的手随意采了一片树上的嫩叶，细口一吹，那叶子随风漫舞，越飞越高，飞过了山坡，向那轮月亮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