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金山心想，要成就儿子的婚事，首先要有新房子做为婚房，再者手头还要有大量的现金，他日思夜想，怎样才能搞到钱呢？

现在农村集体经济要解散了，实行单干了。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集体有着大量的财产，这些财产面临着变卖，当时掌握这些财产变卖权的当然是村书记村长和队长，这时的群众也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集体的事也没人关心了，原来集体时的出纳、会计、保管等班子成员也解散了，群众中流行一句话：要得富当村干部。

国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富起来的肯定就是村干部了。

任金山想大队的财产多，油水大，怎奈自己不是个党员，没资格当村支部书记，当个村长也可以，怎奈他上边无人提拔，也行不通，思来想去也只能当个生产小队长了。

任金山的目标选定后，就给当时的大队书记、大队长送礼、送菜帮忙干活，百般讨好献殷情，他又给现在的小队长提意见，要求换小队长，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大队支书给任金山说：“党是有纪律的，不是谁想当干部就能当，要通过大会选举，少数服从多数，群众选你，你才能当干部，我下边安排个选举会。”

任金山听罢忙起来了。他先发动自己宗族的人选他，接着在村中拉票许愿，让选他的人或承包山林、水库、果园，或给承包上等的土地，便宜卖木材树木和耕牛，让选他的人都能到好处。

任金山活动能力强，能说会道，他若说水能点灯，那灯肯定亮，他终于如愿当上了小队长了。

老队长找到任金山说：“前几年你家房子着火了，我让你砍伐生产队的树木，我让社员无偿出工帮助你建房，我还在生产队的仓库中给你救济粮食，你才渡过了难关，我对你总算有恩情吧？你怎么能告我的状，拆我的台子夺我的权？”

任金山说：“过去的事都翻篇了，成为历史了，还提它干啥？再说你都当了几十年队长了，应该歇歇了。你说的木材树木都是集体的，又不是你的，社员帮我是大家的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老队长说：“当时没有我一句话你能过那个坎吗？你才真是个吃饭砸锅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任金山当上队长后，先是把生产队里的粮食、食用油以及各种农具给他家里及亲戚的家里转，把生产队的木材以及田埂上的树木也便宜处理给村民，村民得了便宜也很高兴，他把卖树的钱往自己腰包一装，好像卖他自家的东西一样。另外他又把生产队的电磨子、拖拉机、水泵、电机等各种农具都大量地变卖，价格由他说了算，款也由一个人收，收多收少也没个账。任金山接下来又把生产队的仓库房，饲养室房全部出卖，他还给自已留了六间饲养室房，他接下来把生产队一百多头耕牛也给卖了，他从中给自已挑选了十几头好牛，自己定价卖给自已，随后他把牛拉到牛市去又高价卖掉了，从中获利。当时生产队的财物处理时都很便宜，不管买个啥，一转手都是赚钱的事。

任金山有钱了，他把原来饲养室房的檐墙换成砖墙并贴了瓷砖，屋内也装修了一番，屋内的地面也都贴上了瓷砖，给家里又添了许多新家具，把六间院子全部硬化了，修了院墙，还修了高大的门楼，他一下子变成村中最富的人了。

看到任金山的变化，社员这才清醒过来了，就组织起来上访，告他的状，那时上边管得松，到处都一样，组织了个清财组，由任金山说了算，收了又支出了，东西没了，钱也花完了，谁也说不清，最后，把任金山的生产队长给撤职了，他贪污的事也就平息了。

任金山腰里有钱了，就托人四处给他儿子任长贵说媳妇。他放话，谁要说成功，他要重谢媒人的。

媒人给任长贵说了好多女孩，可人家一打听任长贵的为人后，任凭你给的彩礼再多，也没人同意嫁给他。

最后有个媒人在大山深处的猴娃沟终于给任长贵介绍了个对象。任金山暗地里打听到那个女孩名叫马猴，他听人说，马猴的命很硬，她的母亲生她时，是正当午时，女主阴，午时正阳，所以犯忌。

马猴的母亲生马猴时是难产，当时马猴在她母亲的肚子里，抓母亲的胸肚，撕扯母亲的心肝，用脚踩母亲的胯骨，疼得她母亲如千刀乱搅，又好像万箭穿心，就是生不下来。

马猴的父亲给接生婆说：“现在咱只保大人平安，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将她大御八块拉出来算了。”

接生婆听后，用手钩住小孩的下巴，将婴儿硬是给拽了出来。孩子的父亲认为该女孩不是个吉祥物，打算将孩子溺死在开水之中。

孩子的母亲说：“你不想要这个娃，就将她扔到猴娃沟里去，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过了几天孩子的父亲到猴娃沟去看小孩是否已被野兽吃掉，到现场后，他惊奇地发现一只猴子正在给他的孩子喂奶水。他叹息到：“此女孩命不该绝。”就又将她抱回家，取名为马猴。

任金山又打听到马猴家祖坟的脉气不好，听说马猴的爷爷去世时选了一处好坟基，挖坟穴时遇到了一块大石头，他父亲就用炸药将那石头给炸碎了，石头底下冒出了水，水中有条白蛇给炸死了，被空中飞来的大鸟给叼走了。把坟穴的脉气给破坏了。

任金听到这些事后内心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

他和儿子来到马猴家后，见马猴其人身材瘦小，皮肤黝黑，一对小眼睛又黑又亮，就和鸡的眼睛一样，又长着鹰勾鼻子，额前还长着个旋窝。人常说：“前旋死爹，后旋死娘。”任金山看马猴就一副猴脸尖腮的样子。

马猴也不小了，看见有人上门提亲而且小伙打扮还挺帅气的，她满心欢喜，只见她给客人端茶递烟看座，很是热情，她声音甜蜜笑容灿烂，表现得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一副娇小玲珑的样子。

任长贵一见马猴双方就对上眼了，很是喜欢，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任金山听媒婆讲了彩礼钱后，他的心中犯愁了，他现在把当队长时贪污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人家要这么多的彩礼，他可怎么办呀？但是，为了儿子的婚事，不管彩礼多少就先答应下这门亲事后再想办法。

任金山为了这彩礼钱真的犯愁了，他把人活成现在的样子是没有人帮他的，他思来想去又开始在女儿任不爱的身上打主意了。

如今的社会男多女少，女子的彩礼钱很高，若给任不爱另找个婆家，一定能收一大笔彩礼钱，到时把郭老实家的那点彩礼钱一退，儿子的彩礼钱也就解决了。

任金山背着女儿托人在北山给任不爱找了个女婿，收了人家的彩礼，给马猴把彩礼钱交了。

北山的人要求娶人时，任金山着急了，他给女儿说：“爸给你另找了个女婿，那家人富裕，你嫁过去后不受罪，今年底我给你准备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给嫁过去。”

任不爱听后生气地说：“你怎么又把我给卖了？你总不能一个女子许两家吗？咱家困难时郭家可是帮过咱的，而且那个郭君儒年年还给你拜年，你不能变脸像脱裤子一样的快，昧了良心。”

任金山说：“我也是为你考虑的，听人说郭君儒那小子学习好，眼看人家考上大学就不要你了，那时你的名声多不好听，不如现在咱趁早和他退婚还好听些。”

任不爱说：“等他不要我了，你再给我找女婿也不迟么。”

任金山说：“你不听父母言，吃亏就在眼前”。

有一天，媒人和北山的人来到任金山的家送礼来了。任不爱见有客人来就一瘸一拐的端茶水招待客人。

北山的人问媒人：“你给我说的媳妇怎么是个瘸子呢？”

任不爱说：“谁是你的媳妇，我从小就已经许人了。你看你老得能当我爸了，还装了个狗眼睛，还想娶找，你休想。”

北山的人说：“你父亲已把我的彩礼钱收了，咱两的婚事可算是确定了。”

任不爱说：“我的婚事我做主，买卖婚姻是犯法的。”

北山的人急了就问任金山：“你是不是借婚姻骗我钱财的？”

任金山说：“你看我这家当是个缺钱的人吗？我在年前就把人给你嫁过去。”

任不爱说：“等我到学校去问那郭君儒，他若不要我，是沟、是崖、是火坑我都跳了，人家要我，你就没戏了。”

任不爱瞒着父亲，在邻居家蒸了一锅花卷馍，并用自已摘酸枣核换来的钱，给郭君儒买了一身的确良衣服，她来到了学校。

任不爱爬在郭君儒读书的窗外，敲了几下窗子玻璃，示意郭君儒出来。任不爱见到郭君儒后就问道：“我父亲说你若考上大学后就不要我了，你若有那个心思就趁早说，我不会为难你的。”

郭君儒手里拿着任不爱送来的馒头和衣服，低着头想了想说：“我从今后，绝不变心。”

任不爱说：“你不嫌我没文化又是个瘸子吗？”

郭君儒说：“我不嫌。”

任不爱又说：“你要记着你今天所说的活，你今后如果后悔了，我就在大街上钻汽车轮子，从今后我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郭君儒说：“你等我学业完成后，我再迎娶你。”

任不爱一瘸一拐地走了。郭君儒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手里拎着她送的馍和衣服，心情十分激动。他想，任不爱是一个纯朴善良、勤劳，也很可怜的姑娘，而且她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为了这身衣服，她的手不知被酸枣刺扎了多少下。

前段时间，郭君儒的思想也确实曾动摇过，他对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动了心，就给那女同学写了封情书，那女同学将情书交给了班主任老师，老师将那封情书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一遍，并批评了郭君儒。

郭君儒受到的打击简直太大了，他感到太丢脸了，没法再面对同学了，就买了许多安眠药准备回家自杀。可他吃了许多安眠药后，昏睡了几天几夜，没有死，又醒过来了，这时他浑身的皮肤已没有知觉了，大脑中以前的记忆也消失了，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郭君儒暗恋女同学的病，让班主任老师一下子给治好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多看女同学一眼了。同时他从内心也很自卑，自己在学校没钱没粮没啥像样的衣服穿，太寒酸了，自己暗恋女同学那简直就是癞蛤蟆恋天鹅。

任不爱的到来，刚好填充了他内心的空虚，使他坚定了决心，要和任不爱相处一生。

郭君儒看着任不爱远去背影，他思绪万千，在日记本中写到：“你跛的真好看，走起路来就家轻盈的舞蹈；

你瘸的真好看，就像柳枝在春风中漂荡；

你拐的真好看，就像彩蝶在花丛中飞舞；

你跛的真好看，像水中漂浮的天鹅又像仙女下凡来。”

任不爱回家给父亲讲了见郭君儒的情况，她父亲听罢大怒，说道：“我把北山那家人的彩礼钱都收下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若是个孝顺的娃就听爸的话，咱就退了郭家的那门亲事吧。”

任不爱说：“我啥事都听你的，唯独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我不听你的。”

任金山说：“你不听话我今天就打死你。”

任不爱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给北山那个人。你若把我逼急了，我就自己到郭君儒家去了，反正迟早我都是郭家的人。”

任金山气得暴跳如雷，只见他手里拿着犁地时打牛用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打着任不爱，直把任不爱打得浑身是伤，满地打滚。

任长贵见状扑上去抱住他父亲说：“你别打了，我姐他要嫁谁就由着她去吧。”

任金山说：“我拿卖你姐的钱给你的媳妇交了彩礼，你姐跑了，你还要媳妇不？”

任长贵死死地抱住父亲大喊道：“姐，你快点逃跑吧。”

任不爱从地上爬起来，回家拿了个用围巾包着的包裹，包裹里面是她给郭君儒做的鞋和鞋垫，她来到父亲身边，给父亲磕了个头就要离开。

任金山急了，他挣脱了儿子，一把抓起砍柴用的刀，一只手抓住任不爱手中的包说道：“你再不松手我就砍断你的手。”

任不爱死死地抓着包裹就不放手，拉扯中任不爱的手被砍柴刀划伤了，鲜血直流，任不爱终于放手了，她用另一只手握着受伤的手，一路滴血跑到郭君儒家去了。

郭老实看见儿媳任不爱跑到家中来了，手上还流着血，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后，就到学校找儿子去了。

他见到儿子后说：“你媳妇都跑到咱家来了，你还把书往老的念？赶快收拾你的东西和我回家结婚去吧，我也找人算卦了，你就没有吃商品粮的命，念书的千家万家，念成的一家半家，你就收了心回家务农去算了。”

郭君儒给父亲说：“你小点声，让同学听见了他们会笑我一辈子的。他便和着父亲悄悄地离开了学校。”

回家后，郭君儒的父亲就让他去和他岳父商量和任不爱结婚的事。

任金山对郭君儒说：“要多少彩礼钱，要多少酒席钱，还要多少丈布，你回家准备去吧，我说的布少个角角也不行，我说的钱少个钱角角也不行，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郭君儒说：“岳父大人，你说的钱太多了，我根本拿不出来，你少要些钱把婚事给我办了，我今后会孝敬你一辈子的。”

任金山说：“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只管当下，不管以后的事，你如果拿不出钱就把人给我送回来，要不然我提着刀子到你家去闹，让你家不得安宁，我总不能做鸡飞蛋打的事，人没了，钱也没了，让你小子白捡个便宜。”

郭君儒又向岳母求情，他说道：“岳母大人，您说名话吧，帮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吧，这是我第一次求您，也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求您，我今后会报答您的。”

杨秀琴说：“我有儿子，谁还指望女婿来养老？‘灰打不了墙，女养不了娘，和尚无儿孝子多，叫花子死了有乡约，我是眼前有福眼前享，就不管它以后的事。”

郭君儒心事重重地回了家。郭老实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召集在家，让大家想办法凑些钱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亲戚中有今年想建房的不建了，有想添买傢俱的也不买了，郭老实把耕牛卖了，把粮食也卖了，总算把任金山说的彩礼钱凑夠了，至于酒席钱就没办法想了。

有个亲戚说：“实在不行就将这婚退了算了，让郭君儒拿着这凑来的钱继续读书去，等考上大学了，还愁没媳妇呢？”

郭老实说：“任不爱为了这婚事和她的父亲闹得很僵，回不去了，她说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我内心很害怕，钱没了，咱慢慢地再挣，若闹出个人命来那可不得了。

最后大家商议，就那些凑好的钱给他，剩下的咱没办法就不管他了，和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郭君儒和任不爱结婚了，只简单的招待了几桌客人，没有婚礼，没有嫁妆，任不爱娘家也没有一个客人来送亲。

多年以来，任不爱只要看到别人举办隆重的婚礼，她就暗暗地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