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情莞
梨花落满一地,庭中传来瑟瑟萧声,一女子容貌清丽,缓缓回过头来,她衣袂飘然,浅浅地笑:“初初相识,不知君姓甚名谁?”
一眼万年,从此你心中住下一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满天梨花中,她似误落俗尘的仙子,将你的魂魄收入仙镯,便随风离去,无处追寻。
世人皆叹你词风清奇哀婉,却无人知晓,那以自然之眼观物,以哀恸之语言情的境界,来自于多少个灯下苦读的倦影。世人皆知你出生官宦之家,身世显赫,却不知你何其不屑于如此囚禁般的扈从之路,你在那个风雪飘摇的夜,苦苦叹道:“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北方的夜何其聒噪,思念着江南山水的你,在这千帐灯下,却无法入睡。
却说那女子,与你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却仍无法逃脱命运的刻意安排,她在痛中沉睡,却单单留你在这偌大天地间,无可依恋。你手中的梨花,成了“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的痴妄。她仿佛在这一院的梨花中含泪与你说别,你悲痛地抚过她的青丝,却看到满园梨花纷纷扬扬落下,化为泪水,消失在青石上。从此你看淡红尘,却伤情别离,在这纷扰陌上茕茕孑立。
好在,你有诗词为伴。你可“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你亦可叹“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你也许什么也不做,只躺在藤椅中,睁眼看花开花落,闭眼听潮起潮平;醒来忆佳人,睡去寻往事。
后人叹你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却不知你为情所感,因慧生情。后人知你腊月出生,暮春而去,却不知你一生辗转,惆怅人间。后人窥你眼中山川,却不知你一身离愁,寄愁与山河。
一友人曾托纳兰性德写过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友人为情所困,想此极悲。纳兰何尝不是?
若是时间可以逆转,多么希望那日的梨花不落,佳人不离。
佳人依然是佳人,纳兰依旧是纳兰。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很喜欢的一首诗,假如人生真只如初初相逢时般美好,那么多情仇恩怨,也不会磨折万千了吧。
希望一个少年,在青川路牌下,在黄昏落尽处,在那个云不断涌进的山岫间。执着地等待黑夜。
黑夜不被世人喜爱,但他依旧不改。
只因第一次的相遇,黑夜寂寂地摇曳在夜雨中,她转过头,在月光尽头倾城地笑。
那一刻,月光一样的梨花,落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