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我出生在太白,一直到四岁都在太白,四岁之后便一家人搬去了外婆的那个村子,因父亲在那儿的电锯厂做木料生意。
电锯厂坐落在外婆家后门大概200米外的后湾埂上。那条埂很阴森,无论冬夏,据说是孙家祖坟所在地。一条蜿蜒的埂两边,满是大大小小的坟茔,有的是新添的,墓志铭上的字还未褪色;有的是陈旧的,坟头爬满荒草。然而不管新的旧的,有一点相同,就是每年清明,总有人来给它们换上一抔净土。
我常去父亲的电锯厂,在地上拣些零零散散的木块作积木玩。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叫强子的叔叔。都说孩子不懂事,吃饱穿暖就无所求,殊不知,孩子也有善恶美丑之分,爱美的事物,厌丑的事物,而且这种情感比成人更强烈,孩子都是心眼儿长在舌头上,想什么就说什么。强子叔叔长得很好看,在一个五岁孩子眼里,这就是美的事物。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发呆时像一汪散玉,梳着三七小分头。他的业余爱好是猎鸟,他有一把气枪,平时就放在电锯厂的门后,一下班,就拿着抢在林子里转悠。我常央求他打鸟时带上我,他是很乐意的,可父亲反对,说气枪是个危险物儿,孩子家接近不得。后来不知强子叔如何劝的我父亲,使他点头。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强子叔身后,可能由于我从小个子就不矮,五岁看着像六岁,所以强子叔很少抱起我走一段。他的枪法很不准,每次都是一声枪响后,林子里一群鸟扑哧全飞走了,不见一只掉下来,偶尔能看见几片羽毛飘落。子弹打完了,他就牵着我坡上坡下的逛,有时经过荷塘,他就下水掐一张荷叶给我遮阳,有时经过金银花丛,他就挑几朵白色的才开的花别在我的项圈上。走累了,我们就坐埂边树桩上休息,我一个孩子,偏又是调皮的,哪里坐得住,他说:“过来,我教你背诗,要是背会了,叔叔买糖给你。”那时候对于我,诗还是个稀罕东西,只知道它能换糖,很愿意背。记得他教我的第一首诗不是《静夜思》,不是《春眠不觉晓》,也不是《锄禾》,而是大多小孩子不很熟悉的《赠汪伦》。事后的很多年里,我常常会想,为什么强子叔第一次就教我那首诗?难道他和谁有过这样一段友情,难以割舍?
后来不知为何,母亲带我回太白住了一个月。等再次回到电锯厂时,枪还在,强子叔却去了别处。一天,父亲晚饭时闲话提到强子叔,他说:“强子的枪法很准,曾见识过他一枪一只鸟,后来觉得太残忍,鸟还是照样射,只是有意射偏。他说‘打鸟嘛,就是闲来无事放松放松,打到打不到不重要’。”
十七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一次也没见过。不知现在某个地方的强子叔还记不记得十七年前陪他一起猎鸟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