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可以,请勿相见(四)

阴凉阴凉的天空,下了些许小雨,偶尔吹过一阵风。这样的气候对那些身处在火热之中的人来说就是舒爽;对于林凡这种不知道下一步会在哪里的人来说,就会不得不显得有些冰凉。

林凡漫不经心的走在了人行道上,路上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一不小心还会踩到水洼。刚好雨停了,林凡收起了伞,抬头仰望,视野里的景象无比清晰,绿油油的花草树叶,湿润润的大街小巷,林凡此时此刻内心感到无比的舒畅,虽还不知道面试的结果,但他自己很满意之前的面试,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展示在了HR面前,他带着电脑,展示了自己在学校画的所有CAD图纸和3D建模,面试过程他小心翼翼,略显卑微和十分真诚的回答着HR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十分谨慎的表达了过去几个月在工厂上班开机的感悟和经验,面试时他还展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临场发挥唱了一首歌,这还是他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在陌生人面前唱歌,虽然观众只有HR一位,但他知道,这比过去的任何一次在舞台演出都重要,也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看舞台有多华丽,也不是看台下有多少人为你欢呼,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在为你倾听。专业技术问答方面,林凡基本答对,再加上临场发挥演唱了一首歌,HR对他印象很深,但在林凡面试时,又来了一位男生面试同一岗位,此人此前有做过该行业绘图员的工作,所以对该岗位的工作内容是驾轻就熟,林凡得知后很是担心,但随之又释然了。HR让他回家等消息,刚开始是莫名的担忧和彷徨,觉得自己肯定比不过别人之前有经验的,但无论怎样,他已经尽力了,随缘吧,看造化了。

林凡回到叔叔家后,坐在电脑旁上网浏览着与今天面试的这家公司相关的产品信息,思考着其加工工艺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查这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被录取,反正这一切缘由不是自信,更确切的说更像是一种感觉,感觉仿佛那里就是自己的归途。

下午快到四点的时候,终于电话铃声响了,是HR邀请他去面试时的电话号码。林凡顿时觉得有戏,激动又紧张的划了一下手机,接通了电话。

“您好,林先生。经过我们的讨论,我们决定录取你到我们公司工程部担当绘图员一职……”

“好的,好的。嗯,好的,可以,没问题。"

林凡连回答了好几个”好的“,挂掉电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接电话时,当听到录用两个字那一刻时他仿佛心跳顿时停止了跳动一般,当对方把话说完后,他内心顿时变得无比的激动。多少次碰壁后的挫伤和迷茫,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无助和失望也瞬间变成了一股洪流,推动着他往新的方向和领域前进、前进。

从一个一线工人的岗位到办公室工程部的白领,这是属于阶级与层次的升华,他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这是艰难的,但无可置疑,林凡也是幸运的。

林凡狂喜了一阵子后,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继续查阅公司的产品资料,若有所思的思考着问题。良久后,拿出了手机,打开QQ,点出了与向馨的聊天对话框。

"皇天不负,我终于面试通过了,成功的成了一名工程部绘图员。这必将是我梦想的起点,愿能披荆斩棘,继续勇往直前!"

”恭喜,恭喜,未来可期,加油,少年!“

没过多久,向馨便回消息了,她这时应该才下班。林凡没再回消息,看着QQ与向馨的聊天对话框,忍不住往前翻了翻,竟不知不觉间,这些年,这些天,两人竟然有这么多翻也翻不完的聊天记录,林凡随意地翻看着聊天记录,像是随意拾起一块记忆里的珠贝,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在闪光。林凡傻笑着,心里一种甜滋滋的感觉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又是傻笑了一会儿,便退出了QQ出门吃饭去了。

林凡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林凡环顾左右,办公室初看去有些杂乱,但杂乱之中又显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秩序,想来在这里工作的人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格局布置。

让林凡感到意外的是,那天在他后面来面试同岗位的那位男生今天也来报到了。原来他们两个都被录用了。

林凡微微一笑,恭敬的叫了一声前辈,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同事了。

林凡作为绘图员上班的第一天是很忐忑的,虽然他之前能把一些机械3D模型画出来,可是当一个产品实实在在要设计出来去生产,涉及到的工程图规范问题以及每种标注代表的含义和怎样标示才符合工艺需求和产品设计需求等,他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报道的第一天画的图不多,主要是他不熟悉和还有很多东西不会,在这一天里,他心里产生了无数次想要退却的想法,他甚至有设想,自己放弃眼前的图纸,直接黯然离去。但想归想,他也知道,找这么一份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即便不会也要迎着头皮上,还好公司电脑还可以上网,很多东西可以在网上查。此时此刻可能林凡最怕的就是,经理或人事直接过来否定他的能力,让他直接走人。林凡这一天是忐忑的,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中午的时候经理还请大家出去一起吃了一顿饭,吃饭时同事对他有说有笑,自我介绍时偶有介绍自己的专业,还引起了一些同事的兴趣,因为这个团队技术人员还比较少,席间,经理也对他很热情,这是一个初创公司,大多数都是90后,所以坐在一起特别有亲切感,当然这一切也是林凡自己与之前在车间上班的那些大叔做对比得出来的结论,所以这一顿饭吃完,他内心是激动的,突然觉得与这群活泼年轻的同事在一起共事有说有笑才是他上班应该有的状态,这一刻,林凡也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也要让自己留下来。也正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给了林凡某种自信,似乎经理没有问及他绘图进度和任何对他有所怀疑的举措,这无疑也让林凡悬着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经理都对他有信心,他为什么还不敢相信自己呢。吃饭的时候,大家突然谈论到了今天是感恩节,林凡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万年历,果然是感恩节,于是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感恩节,我记住了,感谢这一场际遇。”

林凡上班的第二天还是很忐忑的,因为还有很多问题他真的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与他一起来的那位同事他也不敢多问,一是对方似乎不怎么愿意理他,其次就是他也怕问多了反而暴露了自己太多的问题。林凡面对电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经理与另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办公室,后面得知,新来的这位是公司的合伙人,是高级工艺工程师,是负责所有产品的设计把关和生产制造安排。这位合伙人不苟言笑,很像林凡的一位同学,开始时林凡对他毕恭毕敬,但后来才发现,这位合伙人是谈工作时特别严厉,下班后与人说活都很谦虚真诚,也正是这位合伙人的加入,让林凡那怕工作做不好总是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合伙人高级工艺工程师他会给林凡提很多要求或者标准,让林凡在千头万绪中一步一步的往合伙人制定的标准上面靠近。这位合伙的工程师在技术上也开放,乐意分享和解释,对于一片空白的林凡来说,他会直接告诉林凡公差该标多少,怎样的工艺才能达到生产要求。正苦恼不知道怎样标公差的林凡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对于合伙人说的每个技术标准他都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有些能领悟到,有些由于实践经验太少,暂时领会不到。每次合伙人对林凡指导后,林凡都会在心里由衷的赞叹:真厉害!每当这种情况,林凡心里都会有一种乐滋滋的喜悦,这是捡到的经验呀!

在合伙工程师的帮助和指导下,林凡很快就做稳了绘图员的位置,但这一过程依然还是遇到了很多艰辛,比如说林凡把图纸搞混、产品通用件搞混、新图纸不符合要求,有时改图改到很晚。但无疑,林凡的成长是快的,合伙人的经验他也在不断的消化,对产品的设计和工艺要求制定等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公司发展的很快,订单量与日俱增,产品系列开拓了好几种。对于这个初创的小公司,林凡也显得越来越重要。

在这担任绘图员的大半年里,林凡不至于像之前在生产线上开机那样,手脚都离不开机器,每周至少还能休息一天,但是林凡和向馨的交流并没有因为空闲时间的增多而增多,和之前一样,偶尔联系一下,林凡影影约约觉得向馨那边可能并不是很如意,但向馨从未说起,林凡也是凭感觉觉得。

从上个盛夏翻越千山万水而来,跋涉了几百个日日夜夜,曾经多少憧憬被打破,多少未知与惆怅总是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疯狂的咆哮,在绝望与痛苦中敛去所有的光芒和棱角,在漆黑的波涛里徐徐前进,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从上个盛夏穿梭到了来年的初夏,这一过程艰辛又幸运,痛苦又收获满满。

沿海的初夏早已是烈日腾空,每天都是火辣火辣的,还好林凡他们是在办公室里办公,空调开的猛烈,不管窗外有多火热的太阳,也不管室外有多高的温度,但就在这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内,永远是那么的凉爽惬意。当然,现在的林凡早已见怪不怪了,早已习惯了办公室里的空调、咖啡、电话、电脑。办公室仿佛成了一个港湾,一个外界不管怎样变化,它都能温柔以待的港湾,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和林凡之前的工作比起来是这样的,和办公室外一线的员工比起来是这样的。还没有完全麻痹的林凡似乎早已没有了心情去感受办公室里面空调、咖啡的惬意,有的是被那错误的图纸折磨的抓狂。所幸的是,这抓狂的日子也走了过来,现在他成了技术骨干,工资又涨了一大截,且是由他向新来的员工交流经验和指导更正了。这一切似乎来的太顺利了,这让林凡信心空前高涨。林凡正自信爽朗的和新同事交接这工作内容,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林凡一看手机,是大学室友打过来了。林凡兴致盎然的接起了电话,很是热情的和室友聊了起来,这一年来,大家忙着实习,都没怎么联系,但初夏一到,大家离返校的时间就不远了,都开始了互相了解与打探。

“我现在可忙了,我肯定会等大家都返校了才能返校……”

“期待和大家见面,这一年,真的好漫长……”

林凡说完最后一句话,挂断了电话,眼里充满了期待。是的,他在期待即将到来的一年以后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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