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的故事,云朵淡淡,情缘漂泊无尽。岁月匆匆,追忆似水流年。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燕临寒潭,燕去而潭不留影。人生无意间留下了许多空白,那全是数不清的无奈。
七月,燥热的季节,天空呈现出海一般的蓝。田野骑着单车,一路吹着幸福的口哨。他刚刚参加完中考,心情极好,格外释然。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踏入心仪已久的高中,田野就感到格外的高兴。他像一只欢快的鸟儿,把书包举过头顶,对着天空大声的喊叫。田野到家时,灶房的烟囱正冒着青烟,这是祖母在做晚饭了。田野停了单车,一边解下肩上的书包一边冲着灶房喊:“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年纪虽大,耳朵倒还不聋。听到田野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从灶房里跑了出来。奶奶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田野手里的书包,说:“可算回来了,快到屋里吹吹电扇去。这么热的天,可别把孩子热坏了!” 田野用手揩了一把额上的汗珠,笑嘻嘻的说:“奶奶我不热,您快去做饭吧,我饿死了。” 说着顺手把自行车推进了屋。
奶奶见孙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忙到菜园里重新摘了许多新鲜菜,又到幺爹家借了几个鸡蛋。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奶奶盛了一大碗饭放到田野的面前,并拿蒲扇不住的替他扇风。奶奶说:“你在学校读书辛苦,现在回家了,奶奶得好好调养调养你。你看你,才几天没回家,就瘦了这么多。” 田野笑笑说:“没有啦,奶奶,您快吃饭吧。” 奶奶盛了一小碗饭,坐在田野身边,又说了许多关心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田野就起床了。他到灶房里帮奶奶提水、洗菜,看见灶前的柴完了,就去帮奶奶搬柴。田野想帮奶奶做点事,他不想让她太累了。田野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把他交给奶奶,远赴他乡打工挣钱去了。爸爸妈妈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其余的时间,田野都是跟着奶奶过的。奶奶很疼田野,总是怕他饿着、冻着。出门忙农活或者赶集的时候,都要把田野带上。田野上初中后,每个星期只能回一次家。每次田野走的时候,奶奶都要送出他很远一段路程。田野爱她的奶奶,但更多的是感激。他觉得奶奶对他太好了,他要好好读书,将来挣很多很多钱给奶奶用。
中午的时候,奶奶买了一个很大的西瓜。她切了一大块,用井水冰了好半天,才送到田野的房间里。房门没有关,此时的田野正对着窗户在发呆。天空蓝蓝的,飘浮着几片白色的云。田野喜欢蓝天,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仰望天空。看天上的云,看鸟儿拂过,他觉得这样很快乐。田野接过西瓜,咬了一口,真甜!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夏日的炎热,仿佛全被他手中的这块西瓜驱散了。
那天下午,田野正在看书。老师突然打来电话,说他的体育不达标,扣了八分。而他离县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就差五分。老师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惋惜,老师极力地安慰他也没有用。那天晚上,田野在窗前呆坐了好久。整个暑假,田野都是闷闷不乐的。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奶奶叫他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奶奶看着田野低落的样子,心疼不已。拉着田野的手说:“孩子,这不能怪你,奶奶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考哪所学校不是读呀?只要你努力,将来一样能考上好大学的!” 田野没有说什么,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大学。田野看了一眼奶奶头上的白发,红肿着眼睛说:“奶奶您放心啦,我没事,以后我会好好读书,再也不让您担心。” 田野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从那天起,田野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他每天都出来散步,陪奶奶说话。
九月一日,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田野抱着奶奶给他捆好的被子,肩上背了一个大大的行李包,随着其他新生一起踏入了这所高中。这是一所国立普通高中,录取分数线比田野的中考分数少了七十分。田野没有太大的失落感,他觉得自己有实力在这所学校搞出点名堂来。开学的第一天,田野起得很早。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他决心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师点名的时候,他兴奋的喊了一声“到!”,结果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吗?田野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那一刻,田野感到了恐惧。他感到自己仿佛正在被一群黑色的幽灵所吞噬着。
田野的坐位在中间一排的中间一个,同桌是个女孩,飘逸的长发直披到肩部,白色的连衣裙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秀气。田野感觉挨着她坐很不自然,不敢和她说话,不敢用正眼看她。每次放学的时候,田野都让她先走,自己却等着全班同学快走光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去。有一次,田野走的时候,不小心把那个女同桌的书弄掉了。田野惶恐极了,幸而地上没有水。他迅速捡起来,用袖子擦了半天,才把它端正的放回她的课桌上。正要走的时候,田野瞥见了书本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的几个隽秀的楷体字:林娜,高一(四)班。也是在那一刻,田野才知到了她的名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学校对高一新生进行了军训。田野和其他学生一样,跟着教官在操场上站军姿,练习原地踏步走。教官是学校从县武警大队请过来的。他们穿着一色的军装,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反复喊练着“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等口号。校园的上方不时传来阵阵嘹亮的军歌,“军号嘹亮步伐整齐,人民的军队……”,“纪律纪律,纪律中有我,纪律中有你,纪律中有无穷的战斗力……” 田野扯开嗓门跟着教官一起唱着。他喜欢这样的气氛,喜欢这样的军歌,他希望时间能够凝聚在这一刻。
上天总是不会遂人愿的,一个星期的军训还是结束了。田野也开始静下心来,认认真真的搞学习。他不喜欢乱糟糟的,桌子上的书总是摆得整整齐齐。和同学们接触了几个星期后,大家彼此也都熟悉了。田野开始变得活泼起来,他主动跟林娜说话,林娜总是很高兴的回应。田野上课很认真,老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积极地去思考。林娜每有不懂的问题,都会很虚心的向田野请教,田野也总是耐心地给她解答。
那天下晚自习的时候,他们两个出奇的走到了一起。林娜突然塞给田野一颗阿尔卑斯糖,田野愣了半天,不敢去接。林娜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她把田野看作是好朋友,给好朋友一颗糖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林娜这样想着,见田野不拿自己的糖,就直接把它塞到了田野的口袋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开了。田野的脸上像火一样红,他手里紧紧攥着林娜给他的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田野读得格外大声,他感觉心里甜甜的。
分班的时候,田野问林娜选什么,林娜说她想读理科,因为她数学比较好。田野没有多想,提起笔就在报表上填了理科这一栏。他觉得和林娜在一起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不单是因为那颗糖。
果然,田野和林娜分到了同一个班。那是学校选定的理科实验班。林娜感到很意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田野是因为她而选择的理科。可是天公不作美,这一次,田野没有和林娜坐在一起。林娜还是在中间一排中间一个,而田野却坐在倒数第三排靠近窗户的那个位置。田野觉得他和林娜之间似乎隔着几坐大山,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一连几天,田野都没有安心听课。他满脑子都是林娜可爱的笑脸,黑板上的字在他看来就好比是天上的星星,离他很远很远,和他无关。
怎么会这样呢?田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家中年迈的奶奶,想起了当初立下的誓言。“不,我要好好读书,我要考大学!” 田野在心里挣扎着,他不想因此而荒费了自己的学业,他说过将来要挣很多钱给奶奶用。他是农村的孩子,他玩儿不起。田野终于下定绝心不再去想林娜了,他要努力学习认真读书。
而后的日子里,田野很少和林娜说话,连走路都是躲着她。他的心又重新静了下来,每天忘我地做练习啃资料。老师说过,现在多做一道题,将来在高考中就可以多压住几十上百人。田野记住了,笃信不疑,他把老师的话牢记在了心头。
分班后的第一次统考,田野拿了班级第一名。他兴奋地打电话告诉奶奶,电话那端的奶奶笑了,田野也笑了。期末表彰大会上,田野拿到了500块的奖学金。他分文不动全给了奶奶,村里的老人们都夸田野孝顺,将来一定大有出息。田野没有因此而骄傲,他觉得这不算什么,他的目标是考一所重点大学。而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高二了,尽管田野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矛,但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压力,毕竟这不是一所重点高中。那天中午的时候,班上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他站在讲台上,拿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子给同学们看,说他的女儿患了白血病正在住院治疗,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希望同学们慷慨解囊,捐助一下他们。然后就拿着一个纸盒子,上面用毛笔写着“募捐箱”三个字,在走道里来回乞求。田野二话没说就从兜里掏了5块钱,正准备递给老人,林娜跑过来一把拦住他,说:“你忘了老师的话吗?他是骗人的!” 说着把那个老人推出了教室。田野看着林娜,愣了半天,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突突地乱撞。半年了,这是林娜第一次和他说话,尽管是在那样的场合。田野觉得林娜是真的很在乎自己,不然,她是不会当着全班那么多同学的面阻拦自己的。
那一晚,田野又失眠了。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林娜,又觉得好像不是。因为这半年里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过林娜,似乎是把她忘了。可是今天自己的心为什么扑扑跳得那么厉害呢?田野想和林娜交往,但又怕影响自己的学习。怎么办,老师说过,既然是在春天就不要去做秋天的事,过早的成熟就会过早的凋谢。“我这是早恋了吗?”田野暗问自己。他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哪怕现在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将来她能过得幸福就行了。那一刻,田野决定把对林娜的爱意深深的埋在心底。他不再去刻意的掩饰,也不再故意躲着林娜。田野觉得这样更有利于他的学习,尽管林娜一直都没有向他表白,但他知道林娜从心里是喜欢他的。就这样,林娜成了他学习的第二动力。
每天早晨,田野都是第一个起床,第一个走进教室,第一个坐在窗边读书的人。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为了林娜,为了奶奶,为了美好的未来,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做题。他要用辛勤和汗水换来一次金榜题名。
元旦的时候,班上搞了一次联欢晚会。田野唱了一首歌,叫做《你一定要幸福》,确切的说他是为林娜一个人唱的。晚会结束的时候,林娜送了一张贺卡给田野,上面的文字是前一天写好的。田野兴奋极了,他躲到一个角落里,偷偷拆开了,上面写着一段祝福的话,末尾用红色荧光笔画了一颗大大的“心”,旁边写了一句英文“I love you”。田野捧着那张贺卡,高兴了整整一个晚上。
春节的时候,父亲给田野买了一部手机,说是以后方便联系。田野高兴得不得了,拿着手机一连乐了几天。父亲说:“田野,马上就要高三了,你可要好好用功啊。我不指望你考多好的大学,只是想让你多学点知识。将来到了社会,不要像我这样在外面吃苦受累。” 田野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感到特别的内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他认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但是那确实也没有影响自己的学习呀,不是林娜,自己又怎么会那样认真刻苦呢?这样想着,田野的心里好受多了。他决定到了高三,说什么也得“脱三层皮,掉三斤肉”。
时间过得很快,田野到了高三。教室的上方多了一块高考倒计时的牌子,它把时间一点点吞噬,它让整个教室里都弥漫着高考的硝烟。那些平日里贪玩散漫的学生此刻也认起真来,他们要么捧着书本狂啃,要么抱着练习题猛做。高三,他们变得成熟了。
百日誓师大会上,田野带领全校的高三学子向母校宣了誓,他们要为自己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用成绩为母校赢得一份荣耀。临近高考的那几天,田野找林娜聊了很久,他不知道那算不算约会。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诉了林娜,并鼓励她好好备战高考,将来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林娜看着田野,感觉有点伤感,眼睛红红的,她忍不住一把拉住了田野的手。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田野感觉手心直冒汗,四肢也变得僵硬起来。 那天,他们两个一起照了大头贴,林娜只挑了几张好看的,剩下的都给了田野。
高考过后两个星期,林娜打来电话,哽咽着说:“田野,我们上不了同一所大学了,我的分数只能过二本线......” 电话那端,林娜哭得很伤心,她知道田野肯定是重点大学。田野只是在电话里竭力安慰她,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可是,林娜又哪里知道田野心里比她更难受更伤心。
填报志愿的那天,林娜报了江北工业大学,田野也报了江北工业大学。然而,田野的高考分数比林娜高出了几十分。在那个纯真的年代,所谓爱情,就是这样的,没有理由,不计后果。和很多人一样,田野的中学时代,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美丽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