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血结 第二十六章 休养生息

雅戈跌跌撞撞跑到隔壁,无名拉也拉不住。虽说是所谓的“隔壁屋”,去得绕过迂回的长廊。廊很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似一条小溪在佳木葱茏的庭院间穿梭蔓延。俯仰间只见层层画栋雕梁,脚下是青石板一条紧挨着一条,缝隙间偶见一段苍苔,或是苔间冒尖的一株野草。墙上是花雕的石窗,目光透过去可以看见另一片天地的景象,一窗一个角度,一窗一副画卷。回廊环抱着一个不大的庭院,院间夏末的花尚未凋,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装演余芬,拥簇着中央一株枯柳,柳上攀着青藤,像是被时间定格了的昨夜的雨。周遭时不时可见到各色的根雕,循着长廊罗列着,何其精致细腻,不似人为,倒似天公巧作。如果说雅戈的那间是偏房的话,这间无名口中的“隔壁屋”可能就算是正厅了。虽然屋子不大,但个中陈设却不是一般的华丽,倒不是用得上“金碧辉煌”一类的形容词,至少周边的桌子、梳妆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什么珍珠玛瑙、金银翡翠,就像个宝库一般。梳妆台前一面大圆镜,镜中映着几个人影。

雅戈吃力地抱着门槛,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一个柔和的声音:“哎呀,慢点慢点,可别摔到了。”

雅戈抬眼望去,却见一个端庄美丽的姐姐站在自己眼前,微笑地眯着眼。恰似出水芙蓉般脱俗,偏黄色的卷发披至后背,因为面对雅戈微微弯着腰,有几绺从胸前垂荡下来;右额被长长的刘海遮着,别着一支粉红色的发卡;左耳坠上垂着一个银白色月牙耳环,两条细眉画得不浓,眼睛眯着水汪汪的,黑色中有点偏蓝的感觉;一对浅粉色的薄唇因为笑容抿着,旁边有两个小酒窝,平添几分可爱。

“呃……”雅戈看得有点不知所错。

“你叫雅戈是吧?”她把脸退了回去,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雅戈。

“嗯……那个,琪兰……”雅戈微红着脸不敢和她对视。

“那女孩啊,就在里面哦。”她折过身子,端起手臂把雅戈的视线引向身后。

雅戈跨过门槛,往深处走去,光线便暗了下来。一盏烛灯照窗前,隐约可见里有几个倩影。窗外是一片苍绿枝叶,阳光星星点点得掉进来。雅戈走了过去,发现是几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回过头最先发现了他,歪着脸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不要紧,雅戈差点没晕过去——“实在是太、太可爱了!”他真想这么大喊出来,但最终还是喊在了心里。出于礼貌,他笑了一下。仔细看来,那女孩似乎十七八岁的样子,没有之前的那位姐姐一样高,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溜地披散着,显得脸蛋比较娇小,她的额头比较短,显得更加可爱了。她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裙摆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看啊!琪兰的男友来了!”还没待雅戈反应过来,视线里又跳出了一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孩,一身黄色衣着,她调皮地指着雅戈,满脸的坏笑。或许是光线太暗,有点看不清容貌,又或许是因为审美疲劳吧,虽然这个女孩也非常标致,雅戈已经不再细细打量了,心里只想着快点找到琪兰。

“哦!还真是呢!传说中叫雅戈的小朋友,长得还算对得起观众。”雅戈循声望去,是坐在床沿的另一个姐姐,翘着二郎腿。

床沿?雅戈目光落到床上——是琪兰!

“琪兰!”他一股脑儿冲了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一条手臂“呼”地挡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坐在床前的另一个白衣女孩。

“安静。”她冷冷地说。

“呃……”雅戈对突如其来的“命令”有点不知所措,只干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琪兰,心中不由揪揪地痛起来。

“病人需要休息,请勿打扰。”白衣女孩收回手,正襟危坐着,连看都不看雅戈一眼,语调听上去真是淡定至极。

“啊,小玲真是的,人家恋人好不容易相见的!”黄衣女孩冲着白衣女孩愤愤地说道,双手插着腰,颇有打抱不平的味道。

“这就是所谓的棒打鸳鸯吗?你看这位小哥都快急死了,看到老婆在床上自己却不能上去,还不让人家难受死啊!”那个坐在床沿上的女子开着玩笑。

“可岚姐也太过分了,人家琪兰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黄衣女孩又转过身愤愤地看着她的可岚姐。

“哈哈哈,”可岚不由得大笑起来,连忙摆手,“琪兰可是秋漫的女神大人,哪那么容易死的啊?”

“啊啊啊啊啊!”黄衣女孩拼命地挠了挠头发,有点抓狂的样子,“小玲和可岚姐都太过分了,我不管了!”转过身来拍了拍雅戈的肩膀,“雅戈,我挺你!”说罢闪亮的月牙耳环在雅戈眼前划出一条白光,一甩袖口头发蓬乱地大步走了出去,在庭院中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便蹲下身在花坛里拨弄起来。

“呵呵呵呵,小涵涵还是这么可爱。”可岚摊了摊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一脸慵懒地看着雅戈,眼神却笑眯眯的,不怀好意的感觉。

“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涵涵啦!”门外的女孩又朝里边大喊了一句。这边的可岚自顾自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家平时都这么相处惯了,雅戈可不要见外啊。”在门口相遇的那位姐姐走了过来,温柔地看着一脸惊愕与费解的雅戈。

“嗯……嗯……琪兰的伤势怎么样了?”雅戈转过身来担心地看着琪兰。

“差一点伤到心脏。”小玲头也不回地说道,她的嗓音听起来给人一种异常清新的感觉,就是态度冷淡了些。

“哎哟,小伙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呢!”可岚在一旁挖苦道。

雅戈惭愧地低下头,那个从没说过话的连衣裙女孩只是冲着雅戈尴尬地笑了笑。

“放心吧,有小玲精心的照顾,琪兰一定会好起来的。”门口相遇的姐姐安慰道,看样子她比其他人温柔多了。

“那,那要等多长时间呢?”雅戈一听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赶紧追问。

“一个月。”小玲回答道,语调依旧没有起伏。

雅戈愣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一个月是什么时间概念。

“啊呀,一个月呐!耐心等吧,小伙子!我得先走一步了。”可岚一脸慵懒地下了地,径直走出了院子。

“可岚姐你要走了啊?也不等琪兰醒了呀?”随着可岚的背影远去,庭院里的黄衣女孩冲她嚷嚷着。可岚只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晚上。

“无名叔叔,柳月当时在锻仙楼吗?”

“这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柳月,居然让天爵会的人把她俘走了。”无名很自责的样子,“不过还好,她逃了出来。”

“那个,志和柳月是?”

“恋人,即使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恋人。”


第二天。清晨。

“雅戈,我要走了,你和琪兰在这里好好养伤。”无名唤醒了雅戈。

“无名叔叔,你要去哪儿?”雅戈揉揉睡眼,坐起身来,很认真地问。

“我还要很多很多事要做啊,具体去哪儿是由这些事决定的。”无名一身黑衣,背后背着大刀,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带我一起去好吗?”雅戈还对无名依赖起来。

“那怎么行呢?你还要照顾琪兰不是吗?”无名笑了起来。

“嗯……”雅戈低下头,发现自己确实得留下来,“那,还能再见面吗?”

“呵呵,”无名摸了摸雅戈的头,“当然会的,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有时候不得不暂时分开。”“你想雨来吗?”看着雅戈垂头丧气的样子,他追加了一句。

“啊!雨来!对,雨来怎么样了?”

“他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着。”

“哦……”雨来的理想和雅戈是一样的,就是做一个受人敬仰的游侠,近来发生了不少事,雅戈都快忘却了自己的理想,甚至对当初的这个想法有点迷茫了。

不知不觉中无名已背过身去:“志在南蓬莱,有师傅照顾着,柳月和琪兰就拜托你了。雅戈,我走了,以后不要太逞强,不管发生什么,都无需自责,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你已经很优秀了。”说完,便推门出去。

不知为何,望着无名叔叔远去的背影,雅戈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跑了出来。“谢谢你,无名叔叔……”


第三天。

琪兰没有醒来,这符合小玲的预料。几位漂亮的姐姐都已经离开,包括那个活泼的黄衣女孩,只有小玲留了下来。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琪兰的床边,俨然一个忠实的服侍者。

雅戈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伸过头从左边观察了一下她的侧脸——额前的刘海剪得与眉毛齐平,耳朵上方的头发上戴着一朵红绿晶莹色的花朵,脸蛋小巧而清秀,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让她俨然似个冰雪美人,却因为十七八岁的花季年龄脱不了那几分稚气。耳上垂着月牙耳环,纱绫姐姐也戴着的,雅戈还记得,这是栖月阁的标记,前两天见到的这些姐姐都是栖月阁的,果然个个争国色,暗天香,琪兰在她们面前确实不得不黯然失色。

小玲双眼紧闭着,雅戈不知道她醒了没——根据姐姐们的介绍,小玲是坐着也可以睡着的,为了更好地照顾琪兰,她片刻不离。

“什么事?”小玲突然开口吓了雅戈一跳。

“这个,早饭,我送过来了。”他支吾道。

“放着就行了。”

“那个,琪兰真的要一个月才能醒?”雅戈把端盘轻轻搁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如果你不来打扰的话。”小玲的依旧闭着眼睛。

“好吧。”雅戈心里念叨了一声,望看琪兰片刻,依依不舍地走开了。

走出正厅,看到柳月正负手靠在门边的木柱上,低着头,摩挲着脚底的碎石子。

“你会做饭吗?”她问。

“会点,但可能不太好吃。”雅戈答。当然会点,毕竟在家有时会吃不到饭,得自己捣腾。

“实在不行我教你。”柳月快速看了雅戈一眼。

“呃,为什么这么说啊?”雅戈对这话题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想离开。”

“去哪儿?”

“去找我要找的人。”这是柳月唯一在乎的事。

“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就是志啊,七城志啊!他现在在南蓬莱。”

没想到柳月摇了摇:“没有印象,应该不是他。”

“啊?”这下雅戈就疑惑,无名叔叔不是说她和志是生死与共的恋人吗?柳月却说没印象?!

“如果要走,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太危险。”想到柳月被天爵会的人盯上,雅戈很不放心。

“你要照顾琪兰,何况你看看你……”

雅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绷带,原来自己也受着不轻的伤,他又不是那种一夜之间就能恢复的变态主人公,便无言以对了。


第四天。

“我和你一起去。”雅戈找到柳月,终于下定了决心,“非要去的话,一定要我和你一起!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他的语气听起来比之前的雅戈要坚定多了。

“那琪兰怎么办?”

“虽然很担心她,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有小玲的照顾着,她还总是不让我去打扰。既然这样,就在琪兰醒来之前把你要找的人找到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来接琪兰!”

“嗯!”柳月听了感动万分。

两人一起把决定告诉了小玲。“可以,这样也好让她静养。用餐的事不用操心,栖月阁会有人送过来。”小玲允可了,撇了雅戈一眼,补充道:“但要把自己的伤先养好。”

“啊,嗯……”


第七天。

雅戈卸完了身上所有的包扎,两人便出发了。


第二十七章 洛神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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